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湘走在前头，何寻昕默默地拉着板车跟着，他们在垃圾之间穿梭，仿佛真的在翻越群山，去向远方。
可他们哪里也没去，垃圾场非常庞大，他们走了半天也没走到另一端。
湘走着走着停住了，弯下身将一块铁皮从废墟里抽了出来，抖了抖上面的灰，擦干净了表面，举起铁皮放到何寻昕的眼前：“你看，这里有黄金。”
“黄金？”何寻昕很惊讶，但他凑近看了半天，也没看到这块铁皮哪里像黄金了。
“不是整个啦，是这里。”湘用小拇指指着铁皮边角的一条很细很细的窄边，略微带着黄色，没有金子那般闪耀的感觉，那条窄带还不如湘的指甲盖长。
“这么少？”何寻昕觉得不可思议，这点黄金能做什么？
“积少成多啦，我一直都是这么做的。”湘把铁皮丢进何寻昕身后板车上的小筐里，继续往前走，“你也可以找找看啊，说不定你……哎呀，我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何寻昕对眼前这个小女孩的粗神经有些无奈：“我叫何寻昕。”
“何寻昕？昕的话，好像是太阳的意思吧？”湘歪着脑袋问。
“不完全是，“昕”指的是晨曦的光，意思是太阳将要升起的时候。”
“那我们新宿街就是‘昕’宿街咯，毕竟我们这边照不到太阳，对我们来说，太阳好像一直处于将要升起的时候呢！”湘略带遗憾地笑了笑，更有自嘲的意味。
一直将要升起，可却从未升起。太阳对于新宿街来说，是一种充满期待又极度陌生的存在。
“你……你就每天都来捡垃……捡这些东西吗？”何寻昕问。
“对啊，这是我的工作呢！”湘在垃圾堆里翻找着可能藏有的宝贝，“哥哥在舞厅里上班，我还太小，只能在这里捡捡东西，我们都能赚点小钱，倒也不怕吃不饱。”
“没想过离开这里吗？”
“离开这里？去哪？”湘问道。
“能去很多地方啊！在柯殷郡外面，还有很大很大的世界，那里有山有水有树林有河流……”
湘摇摇头：“我们出不去的。”
“为什么？”
“这里虽然脏了点暗了点，但这里生活很方便啊。只要有足够的钱，就能到服务窗口兑换食物、热水和生活用具，屋子里接着的燃料管道会直接流出煤油来，想要的机器也能第一时间传送过来。
“我从一些古老的书籍上读过外面的生活，在外面的人还要通过钻木来取火，爬到树上摘果子，走到河边去洗澡……实在太麻烦了。”湘认真地说。
何寻昕算是听明白了：“你们这是……产生科技依赖了？”
“科技依赖？那是什么？这就是我们生活的方式呀。”
何寻昕沉默了，他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这确实是湘和琼他们的生活方式，也是柯殷郡大大小小的城市千百万的居民同样的生活习惯和固定节奏。在他们看来，漫步原野的生活作风叫做“原始”。
两人同时地沉默下来，在垃圾堆里翻翻找找，湘的眼力很好，总是能从藏得很深的铁皮里找出最值钱的那一块来。
何寻昕的眼角处捕捉到一股闪亮的光，他蹲下身去，从垃圾堆里摸出来一块漂亮的水晶石来。
水晶石表面上的棱角刻得很平整，刻有数百个小面，内部通透如明镜。远处的紫红色灯光打在上面，像是一枚能被握在手心里折射万千道光的小小烟火。
“这个啊……不怎么值钱呢。”湘从边上凑过来说道。
“不值钱吗？看起来挺漂亮的。”何寻昕如实说道。
“漂亮是漂亮啦，但没有什么【实用性】呢，又不能当金属加工成外壳支架，也不能当动力能源驱动，卖不出什么钱。不过呢……”
湘把水晶石也放入了板车上的小筐里，“放家里当电灯泡倒是不错，就先收下吧，你可要再加把劲呢！找宝贝可要把眼睛睁得大大的才行，像这样，睁得大大的……”
她说着睁圆了眼睛，很用力地睁着，连嘴巴都嘟了起来。
何寻昕知道她是想安慰自己，但看她这副模样，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这样好像海里受惊的河豚啊……哈哈哈哈！”
“是吗？很像河豚？”湘眨了眨眼睛，好奇地问道：“河豚是什么呢？”
“是吗……你也不知道河豚啊……”何寻昕的笑容又僵住了，有些窘迫地垂下头去。
“别垂头丧气的啦，来吧来吧，我们来找宝贝，看谁找得多！”湘又开朗地笑了起来，拍着何寻昕的肩膀，似乎要让他振作起来。
何寻昕挤出了笑容：“好啊！”
这时候，有些断断续续的私语声飘入何寻昕的耳边。
何寻昕转过身，看到有两个和他们穿着同样工装裤的男孩，大概隔了有十几米的样子，一边在淘着垃圾里的宝贝，一边交流着。
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故意的，但他们说话的声音隔了一段距离也能听得非常清楚。
“喂喂，那个女孩长得不错啊，就是脏了点，但脸蛋和身体都是满分啊！”
“你第一次来这里干事？‘疯狗穷’的名号你没听过？”
“‘疯狗穷’？知道啊，不就是杀红了眼就跟疯狗一样往上扑的狠角吗？跟这有关系？”
“废话！那女孩是他妹妹，你敢动她试试？明天你就要横死街头啦！”
“靠！这么衰！不过在这种地方长得好看有什么用呢？好看的女孩子都是消耗品，说不定哪天就被卖掉了！”
“你可闭嘴吧你！”
何寻昕回过头来，听出来那两个男孩是在议论湘，他有些不解地问：“‘疯狗穷’？”
湘低下头去，小脸一红：“是新宿街的混混给哥哥取的绰号啦，前段时间他为了我被人欺负的事和人打架，别人都怕了他不要命的打法，纷纷都避而远之，都不去招惹我们了。”
何寻昕“哦——”了一声：“没想到你哥哥这么厉害啊？”
“他不是厉害，他就是不要命而已。前几次打输了他就从服务窗口买了一整套‘人体要害图’回来，天天对着一根铁桩子练小刀，练了大半年。到后面他能背下来人身上所有的穴位，戳一刀不是重伤就是残疾。”
“吓！”何寻昕抽了口冷气，顿时觉得脊背有些发凉，“那我下次见他可要小心点了。”
“哈哈！”湘得意地笑了笑，“放心好了，有我在，他不会对你怎么样的。”
“那就请您罩着我了。”何寻昕也跟她客气。
“好说好说……哎呀！都这么晚了呢！光顾着聊天了呢！”湘叫了起来。
“已经很晚了吗？怎么看出来的？”何寻昕看了看周围，还是那么阴暗，紫色的光雾在空中缓慢地流动着。
“是那里啦！”
湘指着不远处的虚拟荧幕，上面正在播放一个类似内衣的广告，投影出来的窈窕女郎正在虚空之中舞动着，她身上穿着极度贴合身形的纤薄衣物，一举一动都能摄人心魄，让人沉迷。
何寻昕看着那名穿得很暴露的女郎，没明白湘的意思是什么。
“那个广告都是深夜十二点整的时候放出来的，而且当她做出一个劈叉动作的时候，差不多就是半夜一点了。”
话音刚落，虚拟投影的女郎身影舞动，在空中高高跃起后落地就势来了一个劈叉，就和湘所说的一样。
“这么晚了？！”何寻昕很是惊讶，由于看不到光影的变化，他根本察觉不出来时间的流动，等他醒悟过来，今天已经转眼流逝过去了。
“回去吧。”湘说。
“好。”
何寻昕看着身后已经装满小筐的各式零件，里面只有那颗毫无价值的水晶石是他找到的，湘即使是在跟他说话的同时也不忘工作，比他靠谱多了。
半夜一点的新宿街依然还有很多人来往，看来他们早就习惯了这种“不见天日”式的作息规律，何寻昕拖着板车和湘走在大街上，街边的橱窗里还有穿着暴露的女人跳着钢管舞，但似乎已经换了一批人了。
正走到路上，眼前的人群忽然分了开来，就像是被利刃劈开的流水。
何寻昕一怔，就看到在人群的最前方，有一队身覆合金骨骼，手持复式机枪的人列队通过。他们脚底下是贴地面悬浮的小型飞行器，在街道上快速地行进着。
原本拥挤的人群纷纷让开一条路来，唯恐避之不及。
那队人穿过人群的时候，头上戴着金属头盔泛着亮光，额头处一道很细的绿色光线扫过众人，似乎是在做什么分析扫描或者人面识别。那队人行进的速度很快，立马就来到了何寻昕他们的身前。
湘似乎也被吓到了，立刻拉着何寻昕往侧面一闪：“快躲开，是巡逻队！”
“巡逻队？”何寻昕不太明白，但还是跟着湘躲到了路沿带上。
巡逻队没有撞上他们，但那道绿光很快就扫到了何寻昕的身上，随即脚底下的飞行器喷出大量的蒸汽流减速。巡逻队纷纷停止了前进的动作，一对对冰冷的视线从金属面罩投了出来。
“临时许可证？怎么会有临时编制的人出现在这里？”巡逻队里其中一名队员发出闷闷的声音，对着何寻昕招了招手：“你过来，配合下我们的检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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