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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目的灯光打在玉璧之上，那原本与清水流动的光影像是倒了一盆红油漆上去一样，黏稠而又缓慢地往下流淌着。
何寻昕的耳边还萦绕着一连串急促的警报声，而长桌尽头于唯瞬的声音也远远地投过来：“一上来就问了个违规的问题啊，你的思想很危险呢。”
“违规？这也是不能回答的问题之一？”何寻昕明白自己这是一上来就“踩雷”了。
“倒不是说不能回答，但你问的这个问题……我想从你这得到什么？从你身上我得不到任何东西，相反地……”
“相反地？”何寻昕露出疑惑的表情。
“不，没什么，你问下一个问题吧。记住，别又违规了。”于唯瞬又慵懒地躺倒在宽厚舒适的椅背之上。
何寻昕只能重新想了一个问题：“核反应堆和同步卫星这些含有国家机密的科学技术，你是怎么在这个世界里创造出来的？”
“哦，我想起来了，这一点你似乎特别在意，不过这些都无关紧要。你确定要我费时间回答你吗？”
“请务必说清楚。”何寻昕郑重地点头。
“算了。”于唯瞬摆了摆手，“你想要知道的并非我是如何把这些科技发展起来的，你是想知道为什么我能做到这一点。为了避免浪费时间，所以我就直接切入主题好了。”
何寻昕点点头，屏住了呼吸，仔细聆听接下来于唯瞬要说的话。
“我能做到在游戏世界发展科技，最大的功臣是受到【引路人】的指导……停，不用举手，我知道你要问什么，关于什么是【引路人】……我其实很纳闷一点，你在执行任务的时候，应该受到一股超脱游戏规则的力量引导吧？”
何寻昕浑身一震，想到于唯瞬说的是他的【系统指引线】，权衡再三之后，他点了点头，承认了。
“没有什么好介意的。你之前在和我战斗的时候，用过一种名为【弱点分析】的技巧，但那并不属于任何命格职阶的技能。
“准确地来说，是一种取巧式的作弊手段，有了它你甚至能够单挑高你十几级的玩家或者野怪，因为那是系统在背后为你助力，你不受系统规则约束，而你的敌人却受到约束，这就导致了为什么你能击败他们的原因。
“作为一款游戏，如果连这种低级玩家越级单挑高级玩家的战斗数据平衡都做不好，那肯定是款烂游戏了。但你不是因为数据平衡有误而变得强大，而是因为借用了系统内部的漏洞才击败对手的。
“而这一切，都归结于藏在系统背后的【引路人】为你做内部指导。”
何寻昕恍然，如果不是系统的指引的话，他一个1级的新手玩家，理应什么都打不过，是社会的最低端最弱小的存在才对，而不是现在这样成为某个世界的威胁或者某种力量的核心。
“我记得你好像也有一种指引线……”何寻昕忽然记起来，在和于唯瞬战斗的时候，他的身上也冒出来金黄色的线条，用以阻止何寻昕对他的弱点攻破。
于唯瞬点了点头：“我和你一样，背后都有【引路人】。要说明这件事，就要从头开始了。我问你，你从没有怀疑过【救世主】这种命格为什么存在吗？”
何寻昕一怔，仔细回想了一下，摇摇头说道：“一开始倒有些怀疑，后来威尔科大叔说可能是一种隐藏命格，我就没多想……”
“这个游戏世界在设定的最初阶段一共创立了十三种命格，对应着普通游戏体制里的不同职业，但没有隐藏命格这种说法。也就是说……【救世主】这种命格根本不存在。”
于唯瞬定定地说道，幽幽的眸子里似有亮光一闪而过。
“不存在？可……”
“可这毕竟是一款游戏，想要加进去一些东西也不算太难，只要不影响游戏的正常运行，加进去一些莫名其妙的命格也无伤大雅，对吧？”
“救世主……是被人为加进去的？”
“准确来说，是被密谋创建出来的。三年前，一个私立组织通过‘暗门’程序潜入了游戏公司内部的数据库中，他们借用系统界面给一个刚创立的新手玩家提供技术支持和独特的主线任务设定，用无数种现代技术和战略手段武装了那名新手，并给了他最独特的命格——【救世主】。”
“那名新手玩家……是你！”何寻昕惊呼出声。
“你是不是还很好奇我是怎么把科技力量完美地复制出来的？这是因为在那个私立组织内部，他们聘请了当代最著名的物理学家、工程师、战场分析师、武术动作指导、高级材料学家、王国盛衰历史分析学教授等等，用无数种现代科技与技巧，把我打造成了游戏世界里最强大的玩家之一。”
“可是……你刚才还说不影响游戏的正常运行，如果是你这么强的存在，早应该被……”
“是的，我的存在的确受到了游戏官方的注意，但那个时候已经晚了。我已经成为了游戏世界知名的玩家，也是东部领土里享有盛名的将军与君主，要想删除我的角色，势必会因为蝴蝶效应而引发一系列的变动，更严重的，可能会导致游戏世界的覆灭。”
“官方也试图派出游戏里的‘清道夫’来谋划一场暗杀，借助事故来抹除我。但我的技术远超出他们，他们不但没能消灭我，反倒只能看着我的势力一步步扩张，成就了现在的新曙光联邦，占据游戏世界的一方领地，与官方形成了僵持不下的局面。”
“可他们那么做……我是说你背后的私立组织，他们把你培养得强大，是想得到什么？”
于唯瞬苦笑了一声：“这问题再往下就绕到【破世计划】上了，你再问就是违规了。”
何寻昕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好不容易能探寻到一些真相，却又被禁止提问了，得不到答案的他十分不满，就像是鱼刺卡在喉咙里一样难受。
“不过我可以告诉你另外一个事情，在我成为柯殷郡国王之后，那个私立组织……解散了。”
“解散了？！”何寻昕睁大了眼睛，“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于唯瞬摊手道，“可能是在线下被官方抓住了吧？清查过来那个组织就自动人间蒸发了，什么都没留下。”
“可你明明还有那些指引线……”
“那是自动化的防守模式，它能做到的也只是一些规避伤害的动作，更进一步的指示或者技术提供都做不到了。甚至还没有你现在的指示系统来得强大。”
何寻昕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如果说私立组织已经解散了的话，那我的指示系统又是怎么……”
“这也正是我想知道的事。”于唯瞬双手交叉起来，十指扣在一起，挺直了身背，“你背后的【引路人】是谁？他可能只是某个仍在顽强着孤军奋战的人，没有团队，所以做不到像我这样完善的技术支持。但在组织解散之后还有人能指引你的主线任务，说明那个人应该还是不愿放弃些什么，想把这件事坚持下去。”
“所以……是因为他，我才会有【救世主】的命格？”何寻昕喃喃地说道，“是他创立了我的角色，也是他编辑了我的主线命格任务以及任务引导？”
于唯瞬无所谓地耸肩：“管他是谁呢？之所以会有你的存在，就是因为前任的组织成员不满意我的现状，没能完成他们想让我做的事，所以才创建了替代品来淘汰我。可你的命现在又握在我的手里，又怎么淘汰我呢？”
“你没能完成的事……是指【破世计划】？”
何寻昕又开始纠结起来了，他发现无论怎么绕来绕去，始终又绕回到【破世计划】上面来。但不管他怎么问，于唯瞬都不肯透露【破世计划】的真相，这让何寻昕很是苦恼。
“在问题的最后，免费送你一个信息。”于唯瞬忽然说道。
“什么？”
“你知道在同步卫星的高度上，俯瞰这个世界，是一副怎么样的景象吗？”
“怎么样的景象？”何寻昕跟着问道。
“这是一个……水晶球一样的世界呢。”于唯瞬意有所指地举起红酒杯，凑到嘴边。
“水晶球？”何寻昕完全摸不着头脑。
但于唯瞬并没有要详细说明的意思，而是晃动着酒杯里残余的猩红色液体，那液体看起来要比红酒要黏稠一些，也要更加浑浊一些。
“时间快到了呢。”于唯瞬幽幽地说，“话说回来，你知道吗？在这个世界上，有一种生物的血喝起来跟红酒一个味道，甚至更为醇厚更为甜美，你猜是什么？”
何寻昕摇了摇头。
“时间到，我来告诉你答案吧，是……失败者的血。”于唯瞬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的红酒，阴暗的灯光照明下，他的面容看起来像是嗜血的妖魔。
忽然何寻昕头顶处的灯光爆射出殷红的颜色，屋内的警报灯再度鸣响起来，却比之前的更为吵闹。
尤其那几百盏小射灯，它们射出来的根本不是普通的光线了，更像是黏稠的血液。
那些血色的光影落在玉璧之上，像是一面看不见的刷子在涂抹墙壁，血色的液体缓慢地往下流淌，温润的玉色被猩红所隐藏起来，看起来更像是这面墙壁自己受了伤，正在疯狂地往外冒血。
何寻昕忽然意识到，于唯瞬说的时间到，不仅仅是指猜谜的时间，更是指某个即将到来的危险事件。
“如果你看到一面墙壁，往上往下往左往右都看不到尽头，也永远抵达不了边界，那是什么？”于唯瞬问道。
何寻昕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他脚下的地板忽然塌陷了下去，他顺着重力往下坠落。何寻昕想要挣扎，才发现他脚上的镣铐已经和椅子的脚绑在了一起，连人带着椅子一同坠落着。
他落入一个深渊之中，周围只有漫无边际的黑暗。
唯有头顶处还有一丝亮光，那光线是暗红色的，像是血色的潮汐正在涌过来填满这个地板上突然出现的空洞。
这时候于唯瞬幽幽的声音才从头顶传过来：“那……就是死亡呢。”
“没有亲身经历死亡的人，又怎么配得上救世主的名号呢？”
“欢迎来到【三方会审】……亡灵逡巡的死亡边缘，垂死之人的嗜血牢笼，人性未泯者的……地狱入口！”
“向这个黑暗的时代……献出你的生命！”
何寻昕的身子不断下坠，直到沉入了深渊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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