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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能够抢时间实施,杨运这边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组织制定一个比较完备的修建计划,建设部来的几名工头实地勘测了一下地形地貌状况之后,便大致划定了一块区域让民工们先平整地基,然后一边施工一边设计盐场的整体布局。虽然这样做显得很是仓促,但好在海汉在盐场开发建设方面的经验已经十分丰富,只要把过去用过的建设方案套用到本地就行了。
海汉这几年已经在各地的盐场普及使用了风力和蒸汽动力提灌装置,使得盐场的海水处理能力大大强于大明的同行,在生产成本和生产效率方面都具有非常大的优势,这也是海汉出产的精盐能够在大明市场上打败官盐的主要原因之一。对于海汉而言,开盐场基本就是稳赚不赔的买卖,虽然前期投入会比较大,但后续的收益期够长,甚至远远长过了一般的种植园经营周期。而且海汉的工业发展也需要大量的盐作为原材料,即便是某一阶段的产量大于销量,海汉自身的需求也足以轻松消化掉这部分产能。
海汉在本地雇佣了数以百计的民工,修建盐场的事情自然也很快就在县内传开了。民众对此的反应倒是比较平静,毕竟海汉在南边的石浦港已经运作了一年多,本地人基本上已经适应了海汉的存在,也知道这帮外来客是来求财而非入侵大明,是以对盐场这样的工程项目并没有特别惊讶。而且海汉人说了,这盐场出的盐今后都会充作官盐在大明国内出售,并非触犯大明律法的私盐,所以不会有程序的麻烦,普通民众也不用担心参与此事会被官府清算。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象山县衙对于县城外的这处盐场工地保持了完全不闻不问的态度,按照海汉的说法,是已经在事前就把知县王大人安排妥当了,所以衙门这边不会有任何问题。估计衙门里的王焕听到这样的说法,也只能是打掉牙往肚里咽了。
而随着工程的开始,与海汉合作的顾曲飞等人也终于慢慢浮出水面,对于这几人能够得到与海汉合开盐场的机会,本地人自然是羡慕嫉妒恨各种情绪都有。但也只有当事这几人才知道,他们当初请海汉人来象山考察,可是压根就没考虑过要在本地建一个盐场,这么大胆的主意如果不是海汉人提出来并牵头操作,他们是连边都不会去沾的。
当日决定跟着杨运赌这一把,这几人也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不过眼下形势已经稳定下来,他们从堵上身家的冒险者摇身一变成了眼光独到,胆大心细的投资高手,招来了不少艳羡的目光。还有后知后觉的人想要找海汉合作,再找几块沿海荒地来建盐场,海汉这边却已经不接招了。舟山方面并不想把盐场的规模搞得过大,让大明朝廷想装失明都装不下去,差不多合适就得了,多少也给大明留点面子。
顾曲飞等人所出面盘下来的荒地价格极低,总共也只花了不到一万两银子,当然这个价格是建盐场消息爆出之前的水平,现在想花同样的数目收购这片荒地就已经不可能了。
杨运与他们进行磋商之后,最终以地皮折价入股盐场的方式,将这片荒地的所有权收归到盐场名下,而顾曲飞等五人则是共同持有盐场百分之二十的股份。虽然看似比例不大,但这可不是一锤子买卖,而是可以一直获取的长期收益,只要他们和他们的后人不卖掉手里的股份,象山盐场开多久,这份分红就会拿多久。他们花在收购地皮上的这笔开支,在盐场投产之后的第一年就肯定能够回本,所以这笔投资可谓是千值万值了。
除了盐场本身的生产设施之外,海汉还将组织民工在这个地方建起至少能够容纳两个村落的居住区,以就近安置今后的盐场工人。而伴随着居住区的产生,还有很多配套的产业和服务设施也会随之出现在这片原本荒芜的土地上。类似像海南岛莺歌海盐场那样的繁荣景象,今后也极有可能会出现在象山盐场。
除此之外,海汉还要在临近盐场的海岸上修建货运码头,以确保本地出产的食盐能够便利地通过海上航道运往外地。类似这样的码头在海汉所属的各处盐场都有,建设标准也比较统一,倒是不用再大费周章地搞设计了,只要因地制宜在建设方案的细节稍加改动就行了。而浙江沿海各地的码头着实不少,要在本地找一些懂行的工头负责指挥施工也不难办到。
而对于盐场工程最为不满的人,大概就是知县王焕了。先前与海汉人的接触让王焕觉得自己遭受了羞辱,他咬死不肯松口,就是希望自己的坚持能够给海汉人制造一些阻力,让他们没那么容易在本地落脚。但最终他还是发现这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而已,海汉人根本就没把他的坚持当作一种障碍,而是在收买不成之后选择直接绕过他,在象山县境内自行其是,组织人马开始修建盐场。
王焕虽然是本地的父母官,但对于这种近乎示威的动作却很难有克制的办法。县城的城防军都是昌国卫的人马,而昌国卫指挥使严国伟早就跟海汉人同穿一条裤子了,要指望城防军去跟海汉人对着干显然是不切实际的想法。
而除了城防军之外,王焕平时能指挥得动的武装人员就只有县衙衙役和为数不多的几名捕快。但这帮人的职能只是维持地方治安,要让他们出面去跟海汉人拼死拼活,那大概王焕也会被手下这些人视为精神有问题——在浙江这边跟海汉人硬拼的人不少,其中甚至还有朝廷命官,但如今坟头草可能都比人高了。
而且王焕听说县衙余捕头的亲兄弟就在海汉的盐场工地上做工头,余捕头这几天都称病告假,不问可知,只怕他也已经在工地附近替海汉人当看门狗维持秩序了。
事实上县衙这帮人只要有门路的,大多都会主动去向海汉人示好,以求得到一个发财的机会。修建盐场这么大的工程,只要海汉人能从手指缝里漏些活出来,那多少也是一笔收入了。退一万步讲,海汉人如今在象山县落了脚,今后大家都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早点笼络一下关系,日后也好相处。总不能全像县太爷这样,送上门的好处不要,非得犟着脖子硬要跟海汉人对着干。
虽然没人敢在王焕面前表露出这样的想法,但王焕其实也不难感受到县衙里的气氛并没有偏向于自己这边。但他又不敢自行跑去海汉的工地闹事,也只能对县城外的状况装聋作哑,假装并不知道海汉已经在县内开工。
杨运是真的没有把王焕当回事,他手上事情一大堆,哪里还有心思去管王焕的感受。从那天王焕拒绝了他的拉拢手段开始,杨运便已经将这个人从自己的社交对象名单中划掉了。对杨运来说,不愿与海汉合作的大明官员都可以当做透明人看待了,如果这其中还有胆敢与海汉作对的人,那么再通知安全部出面解决也不迟。类似王焕这种贪生怕死又装模作样要守名节的官员,杨运打算等盐场建设工程上了轨道之后,再看看能用点什么手段将他从知县这个职位上弄走。
海汉并不怕打交道的大明官员伸手,怕的反而是对方不肯收受好处。只要肯收钱,那其手中的权力肯定也会有一个价格,而海汉最擅长的便是拉拢大明官员进行权钱交易。像王焕这种不肯收钱的,最好的处理方法便是将其弄走,换个愿意收钱的官员来坐这个位置。
在象山这边紧锣密鼓开始施工的同时,海汉为了这个盐场项目也开始在杭州发动人脉,向主管盐业的衙门官员送去好处,以便能为象山盐场今后的出产争取到一个官盐身份。
这个工作显然不会像在象山县花钱征地那么轻松,要约见这些官员,议定一个合理的价格,都需要做相当多的准备工作。虽说海汉以不差钱著称,但细节上依然保持着商人的价值观,逢交易必然会进行讨价还价,以此来表明自己对此的重视程度。
在施工进行到第十日的时候,杭州终于传回喜讯,已经搞定了都转运盐使司和盐课提举司的人,至于巡盐御史这个职位,目前浙江是空缺中,倒是为海汉省下了一大笔银子。
搞定了主管盐业的衙门之后,正在修建中的象山盐场便已经成功地得到了官方盐场的这个壳,而今后的出产也就顺理成章地变成了官盐。虽然为此要向主管衙门缴纳盐税,但这中间可操作的空间就非常大了。
举例来说,假设象山盐场的实际出产需要缴纳一万两银子到大明国库中作为盐税,那么只要海汉虚报产量,让其缩水到只需缴纳一千两银子,然后再备两千两银子去打点关节让主管官员闭嘴,这样里外里就能多赚不少了。海汉只要拿到了这个官方盐场的头衔,今后生产多少,上报多少,那可都是自己操作,利润的丰厚程度并不会比走私时期低多少。而本地生产所省下的大量运费,正好可以用来补贴给各个衙门烧香的花费。
原本烧香的对象清单中还有象山县衙,不过也已经因为王焕的表现而被杨运直接划掉了。在搞定了杭州的那两个主管衙门之后,就再无其他可以阻挡象山盐场项目的客观因素存在了,象山县衙的存在对盐场项目的实施也变得可有可无。除了舟山派过来的一个陆军连在这边维持治安之外,昌国卫也特地派来一个把总,带了一百来号人,驻扎在距离盐场工地一里之外的官道旁,充当保镖角色。
昌国卫之所以对此表现得特别积极,是因为指挥使严国伟希望能够得到部分地区的食盐行销权。他想利用自己在军中的便利条件,能够从此挤入到盐商的行业中。虽然海汉方面暂时没有答应他的这个申请,但严国伟也是老狐狸一只,故意派了部队过来守着这处工地,意思便是向外人表明,海汉这个盐场项目是昌国卫守着的,其他的闲杂人等就不用再过来凑热闹了。
杨运何尝看不出严国伟打的小算盘,只不过他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跟严国伟慢慢交涉。反正昌国卫的人马又不消耗海汉的粮食,也没有扰乱工地秩序,杨运也就任由严国伟发挥了。
而对盐场项目感兴趣的又何止是严国伟一个人而已,杭州那两个主管盐业的衙门,各自便要去了一成出产的销售权,届时便会有他们安排的商人出面来与海汉接洽。而宁波知府曲余同在听说此事之后,自然也不会放过这种家门口的发财机会,当即就派人给石迪文送了信,希望能够从中分一杯羹。
俗话说县官不如现管,何况曲余同还是本地支付,于是石迪文大笔一挥,又划了一成的产出给曲余同包销。当然了,等盐场投产之后的真正产能,这些大明官员可未必能打探到,到时候分给他们包销的比例到底是多少,那也只有海汉这边才知道了。
时间进入八月,随着盐场项目的顺利进行,海汉在象山县招募到的劳动力也突破了五百人,全部投放到了盐场工地上,希望能够尽快让盐场投产。大量用于修建晒盐池的水泥陆续从福建方向运抵此地,虽然运费成本高昂,但总算是及时送达,没有耽误工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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