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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勤虽然没了实权,不过他在福山县当了多年捕头,本地三教九流的人结识不少,想要托人送一封书信到城外的马家庄倒也不难,没费什么手脚就办妥了。
而马家大少爷马才看过县城送来的这封密信之后,却没敢立刻做出决定,而是拿着信先去找马东强请示。
“县太爷找我们帮忙?”马东强听了儿子的讲述之后,又接过信来看了一遍,当下也还是有点犯嘀咕:“他们这也紧张过头了一点吧?难民都还没进登州,这就打算要提前跑路了?”
马才道:“或许这几位大人只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名正言顺地投靠海汉。”
马东强冷笑一声道:“这几人不站出来安抚百姓,只想着借助海汉的庇护来自保,难怪海汉一直不肯用他们……这个节骨眼投靠海汉,怕是行不通!”
海汉是如何对待福山本地的官员,马东强自然看得很清楚,县衙这几位被逐渐架空之后,原本县衙的职能甚至有一部分移交到了马家手中。海汉不信任这几名官员的原因除了其身份立场之外,恐怕也是看出了这几人的责任感不强,难以对他们委以重任。
不过海汉也的确没有为难他们,反倒还扶持他们不断投资商贸产业,间接给他们提供了不少好处。虽然这几位仕途上晋升无望,但这几年下来家底却变得殷实了不少,可以说是因祸得福了。今后就算辞官赋闲,也可以一直过着富家翁的日子,绝对不需要担心下半生的生计了。
马才听出父亲对这几人的做法不喜,便试探着问道:“那孩儿把这事挡回去?”
马东强微微摇头道:“他们找到你帮忙,想来也是你欠了他们什么人情,不如趁此机会做个了结。至于要不要让他们上岛,那又不是你我所能决定的事情,你无需从中作梗,也不用替他们说好话,一切交由海汉作决定便是。切记,千万不要自作聪明,代海汉作出主张!”
马才听得心中微微一悸,连忙躬身应下。他自认有陈一鑫这个妹夫当靠山,平时做事也少有顾忌,除了老父亲的教训,旁人的意见他也很难听得进去了。此时听了马东强的告诫,马才也意识到自己刚才险些犯下错误。
父子俩谈完话之后,马才便拿了韩勤托人送来的书信,去设在马家庄旁边的临时指挥部找陈一鑫。这三人的命运如何,便交由陈一鑫去作决定。
陈一鑫最近几天可以说是忙得不可开交,会议一个接着一个,有一大堆事情都需要他亲自过问然后拍板。马才在会议室外等了约莫有半个时辰,才终于等到了陈一鑫。
陈一鑫几乎是以一目十行的速度看完了县城送出来的这封书信,沉声对马才问道:“确认是张知县所写?”
马才连忙应道:“的确是张知县的笔迹无误。”
陈一鑫沉吟片刻,便对马才吩咐道:“那你去安排一下,把这三人连同家人都从县城接出来……这件事晚上去做,尽量不要弄出太大动静,也不要宣扬出去,免得影响民心。”
正如马东强所判断的那样,陈一鑫对于这三人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好感,之所以一直提供资源养着这三人,主要还是千金买马骨的意思,向外界展示海汉的善意,以及对大明官员的特殊优待。但这三人资质平平,立场也左右摇摆不定,在陈一鑫看来并没有进行深度利用的价值,只是以此维持现有的地方官府机构,让福山县在理论上依然处于大明治下,这样大明脸面上也能好过一些。
眼下山东大乱在即,这几人听到外面风声不妙,想找个安全地方避过这场乱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虽然张普成在那封信中只说想将家人和财物送到芝罘岛上,但陈一鑫焉能看不明白他的那点小九九,索性便成全他们了。芝罘岛虽然面积不大,但要安置这三家人,倒也不会容不下。
不过要是民众知道这几位官老爷偷偷跑了,那难免就会产生一些不好的传言,所以陈一鑫才会特别叮嘱马才,让他安排在僻静的时候替这三人搬家,以免动静大了引发民众的恐慌。
马才心领神会地应下来,正待要告辞离开,陈一鑫又叫住了他:“县城已经实施了管制,你能进去,他们却出不来,就算出来了也上不了岛。我写一道手令给你,到时候拿手令带他们出城上岛。”
马才一想也是这个道理,平时这福山县内除了芝罘岛之外的其他地方都可以随便走动,但如今实施了军事管制,就算他是陈一鑫的大舅子,但也还没法凭这张脸当通行证明,必须得有陈一鑫的手令才好办事。
马才拿到手令,便也差了一名亲信进城去县衙,将这边的进展告知韩勤,并让他们早些回家收拾好细软行李,今晚便安排出城,届时会有马车到家中接应,不需要他们自行准备车马了。
“要说还是马家大少爷办事靠得住,这么快就把事情办妥了!”韩勤收到消息,便立刻去向张普成、黄曲二人报喜。
张黄二人也很是欣喜,他们原本以为此事或许要等个两三天之后才会有回音,但没想到这马才居然如此高效,上午送信过去下午就有了回音,而且晚上就能办事了,真是一点时间都没耽搁。
“那事不宜迟,这便各自回家收拾行李吧!”既然今晚就能走,张普成也没心思喝茶了,家里那么多要收拾带走的细软,得抓紧时间才行了。
其他二人也是一样的心思,当下便分头回家收拾东西去了。
马才送信的时候也特地叮嘱,让他们千万不要声张出去,这三人自然也是心领神会,回到家里便关门闭户,谢绝访客,让家人赶紧收拾家中财物。他们本来自己也有私人马车,但前两天海汉宣布征用县内所有车马,他们也未能幸免,都被海汉军上门来征走了。好在马才考虑周全,还替他们安排了运输工具,否则要让他们人力驮运,想必也带不走几件东西。
只是他们也不知道马才安排的马车到底能装运多少东西,为了避免吃亏,便尽量将家中物品全部先打包起来放到院子里,到时候能搬走多少算多少,要是实在运不走那么多,再考虑舍弃一些粗笨大件不值钱的东西。
这其中当数知县张普成想得最为明白,他本就对这个挂名知县的生涯心生厌倦,早就生出了弃官投靠海汉的念头,如果这次海汉要借机生事扩大在山东的控制范围,那福山县衙的存在必要就将进一步降低,届时海汉也未必还会愿意花钱养他们这些“闲人”。与其到那时候被海汉一脚踢开,倒不如主动一些,以争取更好的条件。
如果事态继续照这个方向发展,那这一走可能就不会再回到县城里继续当这泥塑菩萨了,张普成将住所里的那些埋在地下藏在梁上塞在米缸底的财物全都取了出来,做好了彻底一走了之的准备。
当然也有可能事态远没有外界所宣扬的那么严重,过段时间风波平息,大家还得各回各位,继续陪海汉人演这出太平戏。所以张普成也没对家人说明自己的打算,准备到了芝罘岛之后再根据形势随机应变。
这三人在福山县当差几年下来,也的确积累了不少家产,要在一天之内全部收拾出来准备运走,可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到夜间马才带着车马进城来接他们的时候,这三家都还没收完。马才无奈之下,也只能给他们又多匀出半个时辰,让他们尽快将要带走的物品装车。
捕头韩勤的家产没有另外两人那么多,他是最先收拾完毕的一家,甚至还有闲暇找到马才,询问他准备如何对外解释三人的去向。就算如今县衙的存在感极低,但本县的文武官员加治安官突然集体失踪,也肯定还是会引起有心人的注意。
马才没好气地应道:“能怎么解释?只能放风声出去,说你韩捕头跟着黄大人去登州增援城防了。至于张大人,那就劳烦他生一场大病了。明日我会安排人到你们三人家里先住下来,免得家中半点生气都没了,也会惹人怀疑。”
韩勤拱手赞道:“还是马少爷考虑得周全!此番情义,容韩某来日再报!”
马才的口气很不耐烦,但韩勤可不敢跟他计较这些,如今的马大少爷不只是本地的乡绅富户,还有一个无法忽视的身份是海汉将军的大舅子。眼下要去芝罘岛上躲避战乱,就得依靠马才帮忙才行。何况马才将这前前后后的事情都安排得极为细致,就算马才的态度不是那么让人舒服,韩勤也还是心存感激。
到了半夜时分,另外两家也终于拖拖拉拉地收拾完毕,马才便让这三家家人全部上了带篷马车,然后自县城北门出城,沿着新建的官道一路向北,前往芝罘岛。
张普成从车篷的缝隙望出去,还能看到东边海岸的点点灯火。他知道那是芝罘港的港区,在那里是没有夜间宵禁一说的,至少在此次宣布军事管制之前,港区的夜晚一直都很是热闹。但这次山东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芝罘港今后会受到多大的影响,还能不能再恢复车水马龙的景象,张普成当下都很难有确定的答案。
张普成的眼神从车外收回,想看看两名同伴此时的神情,但车内没有灯火,还被车篷遮住了外面的月光,什么都看不到。
为了便于指挥,马才也跟他们三人乘坐同一辆马车,但他显然没有兴趣在途中与三人闲聊,自上车出发之后就一句话都没说过。三人也不知他是摆架子还是行程中要求噤声,所以也只能跟马才一起保持沉默。
距离芝罘岛约莫还有一里地,便到了进入芝罘岛的关卡。当年海汉舰队刚占下芝罘岛的时候,便在这连接大陆和芝罘岛的狭窄沙洲上修筑了大量防御工事,纵深达数十丈。几年过去,当初那些临时工事都已经改建成了更为坚固的半永久工事,只留出中间一道宽约两丈有余的道路作为进出岛的陆上通道。
他们这一行的车队到关卡处便被拦了下来,马才下了车,取出陈一鑫的手令去办了手续,很快便得以放行。
马才回到车上,心知三人在等自己带回结果,当下开口叮嘱道:“自此往前,便是芝罘岛基地了,前方乃是军事重地,三位大人切莫探头到车外张望,以免引起误会。”
三人听到他的警告,反而是松了一口气。此番离开县城,目的地就是海汉驻军的芝罘岛,但在真正踏上岛屿之前,他们都无法确定自己是否能得到海汉人的庇护。而马才的警告,恰恰就是给他们吃了一颗定心丸。
其实张普成已经不止一次受邀踏上过芝罘岛,当初与海汉商议双方如何在福山县和平共处,便是陈一鑫邀他到岛上会晤。不过此一时彼一时,那时候他是代表大明官方出面,而此时却是以寻求庇护的避难者身份来到这里,就算以前海汉人其实曾带着他参观过岛上的设施,现在他也只能遵从安排老老实实地坐在马车里,不敢作出窥探的动作。
过了那处关卡之后,又前行了大约两里地,车队便再次停下来。马才让他们在车上等候,自己下车去办理交接手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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