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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绮将一切安排妥当,听韩冲来报,萧淙之主持祭台,是时候去城外的冰场了。
路上元绮在马车里问韩冲:“韩将军,今夜城内如何?”
韩冲骑在马上,咧嘴笑着说:“热闹极了。多亏了嫂嫂,将靖州附近的商户都吸引了过来,今晚的夜市,恐怕是比上京还要热闹呢。我听说不仅有表演戏法的,还有那歌舞了,简直了,比关外的销魂窟都精彩!”
元绮也被他逗笑:“韩将军也是北方人吗?”
“我嘛,”他有些不好意思,“不怕嫂嫂笑话,我也说不清是哪的人,从小就是孤儿,一路流浪来到郸州。”
“抱歉。”元绮带着歉意。
“嫂嫂不必在意,我们等都是粗野之人,就像那野草,在哪都能生长!出头!”
元绮展颜,表示关怀:“将军英才,这是当然的。只是靖州凶险,将军也多加小心。”
“多谢嫂嫂关心!”他抱拳。
“对了,除了热闹,可还太平?”元绮问。
“风平浪静!”韩冲答,又补充道,“嫂嫂放心,老大早已安排妥当,即便有人起异心,也掀不起风浪。嫂嫂只管好好欣赏今日的景色,大哥为了今日,已忙碌多日了。”
“什么景色?”元绮问。
“嫂嫂到了,便知道了。”
靖州的冰场在沃河,元绮是第一次来,杜如昌早已久候。
“夫人,您看,那是什么?”荔云指着漆黑河面中的光芒。
杜汝昌来迎她:“夫人请移步。”
元绮走近才发现,冰场上竟矗立着一座冰雕的靖州城,被烛火照耀着,栩栩如生。
韩冲走近说:“老大说今夜热闹,可惜嫂嫂有要事,见不到靖州复兴之夜,便特意找了老师傅,雕了这座靖州城。”
“还有呢,”他说着引元绮来到冰台前,“这是十二生肖的冰雕灯笼。”
元绮走近,取了一只小兔子冰灯,与上京元宵灯会的灯笼不同,这是取了一整块冰,掏空后置入了豆大的油灯。唯有将冰削得极薄,烛光朦胧透出才有美感,但又不能太薄,否则火星一燃,冰便化了。
她只赏玩了一会儿,便将灯火灭了。
“嫂嫂这是?”韩冲不解。
她回答说:“我不想让它太快融化。”
正说着杜汝昌上前来:“夫人,不如先开冰吧。下面人都准备好了。”
她点点头,接过火把,点燃了湖中心的篝火,一瞬间照亮了冰面:“开矿取冰!”
随即,士兵们齐力从冰场的六个方向拽着铁链,在一阵铁链与冰面碰撞声中,拉出了尘封多年的镇河兽首铜像。
再有当地祭河的神官做法主持。在开河声中,元绮与韩冲一众人都沉默许久。
北方的规矩,冰场一年一祭,清洗神兽晦色,供奉三日,再返河中。看着那兽首与铁链上的斑斑锈迹,可知边境动乱的数十年中,不仅是人,连他们也一并沉没在黑暗冰冷的河底,无人问津。
在神官的祝词中,她想象着萧淙之在郸州,是如何从灭族之痛中走出来,又如何孤身一人冲破重围,走到现在的。
镇河的兽首有人为它们破冰,他却只有自己。
韩冲在她出神之际,手下传来消息,他眼中闪过杀意,又藏好。快步来到元绮面前,单膝跪下抱拳。
“韩大人,你这是做什么?”
韩冲难得地正经:“嫂嫂于我等,于整个北地,都有重恩,我等是亡命之人,身无长物,但始终铭记在心。嫂嫂金玉珠宝见多了,要送便要送最特别的。原本是老大筹备已久,准备亲自来谢,可眼下被绊住了。韩冲追随殿下出生入死,今日斗胆代替老大,拜谢嫂嫂!”
说着哐一声磕在冰面上:“来人!”
等不及她回复,几个人影来到了冰面上,朝她远远一拜,高声道:“奉刺史大人之命,特来为贵人奉上花火,愿贵人前路灿烂!”
说着二人向远处奔跑,手中的铁器剧烈撞击,向夜空抛洒出金灿灿的星雨。
一时间,伴随着击铁声,夜空此起彼伏绽放出金色的花火,如漫天星辰都奔赴而来,演绎出了一种梦幻的美。星子落在冰面上,烫出一个个转瞬即逝的烙印。
她的眸子被花火照亮,一颗心跃跃欲试,她攥住心口的衣服,才勉强忍耐。
是夜的靖州城中,蜡烛卖的最好,如春花般开了一茬又一茬,这热闹的夜好像没有尽头,一直烧到了沥坊。
萧淙之接到火情,快马赶去,也只抢下一半的货。
元绮带回了一盏兔子冰灯。在食盒下层铺满冰块,保护冰灯不融化。
韩冲瞒了一路,直到送进刺史府门,才同她说:“嫂嫂,沥坊失火,老大不愿你奔波,好生歇息,等他消息就行。”
早知不会如此顺利,没想到是沥坊。她在小书房中难眠,捧着冰灯一直等着萧淙之。如流也迟迟没有来报。分明听见了熟悉的军甲声,于是便独自去找他。
果然,房中有人影。她走近正想敲门,却传出了孟秋然的声音。
“公子,怎么伤成这样?”
透过窗纸,隐约见二人坐在桌前,萧淙之光着膀子,她伸手去抚他心口的箭伤,似不忍,又收回。
萧淙之声音听不出波澜:“无妨。”
孟秋然却带了哭腔:“这是您为了她伤的,秋然知道,咱们需要助力,可没有什么比您的命更重要了,实在不必……”
“我自有分寸。”
“自从公子离开郸州,秋然日日夜夜都牵挂着您。从前我自觉配不上公子,可如今,我只怕公子再有伤痛,却无人相伴。”说着,她缓缓起身,褪衣,露出了上身,“请公子接纳……”
萧淙之一把抓住她的手,合上衣服,正想开口,门外传来一声轻叫,似有人摔倒。
他立即明白是谁,追出去,只见花坛上一只粉碎的冰兔子。
元绮根本没有听完孟秋然的话,她解衣的时候落荒而逃。不慎跌倒,听到他追出来的声音,逃也似地四处躲藏,直到确定没人跟着才回到小书房。
推门进去,没点灯,她便靠在门上泄了气一样蹲下身。许多念头闪出,心绪也已乱了,默默将头埋进手臂里。
与此同时,黑暗中却响起了男人的声音:“朝若。”
她猛地抬头起身,萧淙之就在眼前。他光着上身,心口的疤痕在月光下触目惊心,俨然是直接追来了这里。
“你怎么……”
“你看到了?”他问。
“是。”她收回心神,挺直腰杆,“我已表明态度,你实在不必如此。接她入府,我明日安排。”
他站在那里毫无愧色,还是那句话:“不需要。”
她有些怒意:“难道大人就喜欢这种见不得人的关系不成?”
“我什么都没干。今日沥坊失火,回来她就在门口,医师替我处理伤口后离开了,她只是来说几句话。”
元绮瞥了他一眼,裸露的上身一目了然,何来伤痕:“若不是我打扰,你们好事已成,何须解释呢。你我因缘际会,做了夫妻,说到底因利而聚,到底也会因利而散。孟姑娘与你,患难相伴,始于微时,况且若你无意,她也无法在你身边陪伴三年。萧淙之我不是不许你纳妾,但你起码对我有句实话。”
他不说话,逼近她,她看不见他的神色,压迫感却随之而来。
“元绮,”他鲜少这样叫她,“我只解释一遍,留孟秋然在军中,是陪伴堂姐,我对她,没有一丁半点情义。我这样说,够清楚吗?箫夫人?”
她别过脸,不说话。他伸出手,将她的脸掰回来,直视着自己的眼睛。
“因利而聚,因利而散。”他的眼神好像一只蛰伏的野兽,死死盯着猎物,“你的心思得改改了。”
她不明白他的意思,却感受到他眼中燃起的一团火,逐渐移到了她的唇上。
他的头越来越低,就在即将触碰的时候,她奋力推开了他。
“萧淙之,你说我便要信吗?我坦白告诉你,初次见她,她与我说,公子孤身在外无人陪伴。再次见她,她求我收她入府,我拒了她。可即便如此,她依然敢来纠缠,为什么?你想过吗?”
“在她来前,我从不知你家中有何人,不知你的过去如何。可孟秋然却知道的一清二楚,她敢来,是因为她觉得,你们才是一个世界的人,而我,只是你的权宜之计罢了。我不是因她生妒,是你,让她在羞辱我。”
萧淙之怔在原地。
元绮背过身,不再看他,低声道:“每一次当我想迈出这一步时,总是铩羽而归。或许你我,注定没有缘分。”
身后的男人久久没说话,缓缓走近,从身后抱住她,那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明天我会送孟秋然回郸州。”说着他抓住她的手腕,一路向上,按在她的心口处,“既然你迈不出这一步,那就由我来。朝若,我只要一次机会。”
说话间,元绮感到侧脸一阵湿热柔软,是他在吻自己。渐渐地,在那异样地酥感中,已经转过身,面对面被他圈在怀里。
气息相交,这一回无处可逃,只能接受他。期初如雨落芭蕉,紧贴后分开,渐渐地,他不再分开,撬开贝齿时,怕她逃,提前按住了后颈。
“大人,”门外传来如流的声音,“纵火之人抓到了。”
萧淙之放开她,应声:“知道了。”
元绮拉开了距离,别过脸,声音又喘又哑:“你快去吧,别耽误了正事。”
萧淙之二话不说,抓住她,摆过脸,重重一吻:“等我。”喜欢晏君山请大家收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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