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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这段时间的休养,国师的伤势虽然还没痊愈,至少不像之前那样连面都见不着。
当沈仪移驾前往花苑,便看到林听白早已等候在亭台之中。
“陛下。”他笑着点了点头,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若是从前,沈仪不会对此有任何不满。
此刻却觉得那副笑容格外刺眼。
强忍着心中的异样,沈仪挥手屏退左右,坐到林听白对面:“国师应该已经收到寻安王遇刺的消息了?”
“此事,您有什么看法?”
沈仪毫无客套,一开口就直接询问林听白的意见。
“陛下既然有此一问,说明心底已经有了决断。”林听白笑了笑,声音有些虚弱道:“寻安王毕竟是我大离异姓王,他可以病死,老死,甚至被您赐死,但他绝对不能死在旁人手上。这场刺杀,不单单是针对寻安王一人,更是挑衅大离朝廷的威严。”
林听白的这一番话,的确是沈仪心中所想。
沈仪的手掌按在桌上,手指轻轻弹动,一副思索的神色,“那那依国师之见,朕该如何应对?”
他看向林听白有些苍白的脸庞,“现在江湖上的乱子才刚刚安稳下来,民间对于妖蛮立国的不满也被正神道所转移,如果朝廷突然大张旗鼓,搜查刺杀寻安王的凶徒,只怕会打破好不容易建立的局面。”
林听白温和一笑:“陛下是如何看待此事呢?”
沈仪沉吟着道:“放任不管,肯定会有损朝廷的威严,但此时确实不易节外生枝。只可惜,寻安王没有真的死在刺客手中,不然此事反而好办。”
如果寻安王真的死了,只需要如监察司所暗示的那样,将所有罪名都推给正神道就是了。
毕竟死人是不能反驳的。
可现在寻安王还活着,让正神道背这口黑锅,别说其他人不信,等寻安王醒转过来,搞不好就会反咬自己一口。
“其实这件事并没有陛下想得那么复杂。”
林听白慢悠悠地说道。
沈仪眼神一动,“国师有何良策?”
林听白微微一笑,“这些年寻安王躲在外面,居无定所,其实只是担心陛下对他清算。既然如此,陛下何不趁此机会将他召回帝京?
这既是展现您的宽仁,同时也能就近保护寻安王的安全。”
“国师想让寻安王回京?”
沈仪的表现却有些激烈,沉声道:“您难道忘了,当年他与赵河那条老狗是如何将朕架空的?此事绝无可能!”
他直接否决了林听白的提议。
这在以前是沈仪想都不敢想的事。
‘忤逆国师?那怎么可能?
可自从林听白伤重难愈以来,类似的情况时有发生,就连沈仪自己都没有丝毫察觉到不对。
林听白也依旧是那副温和的表情,半点不以为忤,继续说道:“陛下莫非忘了?现在的朝堂早已没了赵党,寻安王的党羽,也早就不剩几人了。”
说到这里,他似是提醒般道:“那时被夜主所杀的,也有很多是寻安王的旧部。”
这句话确实点醒了沈仪。
他眉头紧锁,手指的敲击节奏愈发快了起来,低声道:“就算没了党羽,赵河那条老狗在朝堂上的影响力也不可小觑……”
“赵相身为大离重臣,他是靠能力得到了诸公的敬重。”
林听白却是摇头道:“寻安王以武封王,没了那些军中旧部,他的能力如何服众呢?现在的朝堂,武官之首,可不再是他寻安王了。”
沈仪眼神一亮:“国师的意思是,让他与楚秋相互掣肘?”
“寻安王或许没有牵制夜主的能力,但夜主一定有压住他的本事。”
林听白笑着给沈仪倒了一杯茶,意味深长道:“帝王之术,其实就是权衡之术啊。”
沈仪握住那杯茶,脸上浮现若有所思,点了点头道:“被国师这样一点拨,朕忽然觉得寻安王遇刺反倒是件好事。如果把他放在朕的眼皮子底下,不说物尽其用,至少能把主动权握在朕的手里。”
“正是如此。”
林听白捧起茶杯,幽幽道:“况且寻安王历经此劫,必定会想方设法回到帝京寻求庇护。等他主动开了这个口,陛下反而陷入被动,倒不如顺水推舟,接他回京修养,也好借机试探夜主的反应。”
沈仪越听越觉得有道理,也笑着拿起茶杯沾了沾唇,随后问道:“国师的伤势何时才能痊愈?皇城一日没有国师坐镇,朕这心里便一日踏实不下来。”
说完,他的脸色又有些难看道:“若再有类似正神道的邪道妖人前来刺杀朕,莫非朕还要指望那楚秋不成?”
那日被监察司逼宫的场面,他仍是历历在目。每次想起来,心里都极为不甘。
扪心自问,沈仪觉得自己和监察司之间其实没有多少矛盾,他这几个月以来也想通了不少事,
既然大离夜主有能力,那他也不是那种毫无容人之量的无道昏君。
只要身为臣子,楚秋恪守本分,沈仪倒不介意再次重用监察司。
唯一让他难以接受的,就是请动这位‘重臣出手的代价实在是太贵了!
第一次就夺走了镇南军的兵权,再找他一次,他该要什么?
龙威营?四方禁军?还是干脆封他个异姓王?
何况沈仪知道,把所有希望都押在一人身上会是什么下场,所以,他更想让国师站出来制衡楚秋。
“陛下的意思,臣也明白。”林听白轻叹一声,“可惜,臣受的伤乃是三品临死反扑所致,没那么容易摆脱。”
这个答案显然不是沈仪想要听到的。
不过到目前为止,他还没落到一定要请国师出手的地步,索性也就不再追问,改口道:“最近朕感觉自己随时都有可能迈入玉骨境界,心里又多了些疑惑。”
林听白笑容不减,颔首道:“陛下有何疑惑?不妨说来听听。”
两人一如往常开始论道。
当沈仪心满意足地起身离去时,天色都已近黄昏。
林听白送了一段路,直到再也看不见沈仪的背影,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
“再这么下去,露馅已经是迟早的事了……”
回想起方才自己几次差点被沈仪问住的惊险情况,他忍不住偷偷捏了把汗。
决心从今天开始装作伤势反复,绝不能再让这位离皇见到自己。
毕竟,再这么来几次,怕是真的要把自己问到哑口无言。
……
南方武盟的新总部内。
不少人七嘴八舌地争吵着什么。
“依我看,寻安王遇刺一事就是朝廷自己搞出来的把戏。”
一名大约三十岁出头的女子冷冷道:“否则为何早不出事,晚不出事,偏偏在九星宗出手维护那妖蛮之后才出事?他们就是想趁九星宗表态之时,借口针对武盟!”
“你能说出这话来,摆明就是对大离朝廷不够了解。他们真想动手,率兵前来夷方武盟便是,何必要多此一举?”隔着几个座位的老者摇头道:“要老夫说,此事恐怕的确与朝廷没有关系,寻安王遇刺打的也是朝廷的脸面,平白无故演这一场,难道就是为了对付武盟?”
说罢,他左右环顾,冷笑道:“咱们这群人可没这么大的分量!”
如今在座的,尽是武盟的高层。
放在江湖上也全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
老者这番话,自然引起一些人的不满。
“申屠烈,你这老鬼的胆子真是越活越小了。”
坐在侧首位置的中年男人沉声说道:“武盟成立的初衷,便是要向朝廷讨个说法,你如果怕了,现在就退出武盟吧!”
“老夫不是怕了,只是看不惯你们在这儿东拉西扯,??锇舌拢
申屠烈冷哼一声,“整日坐在这里讨论朝廷的动作,你他娘的能讨论出什么结果?够胆就去宁州杀了那妖蛮,给朝廷一点教训尝尝!”
“你当我不敢?”
那中年男人立马站了起来。
气机一冲,满桌的茶盏晃动,噼里啪啦碎了一地。
申屠烈也站起身来,冷笑道:“跟老夫摆气势?老夫在江湖上成名那会儿,你阎东还是个小崽子!”
眼见两人就要大打出手。
那女子一掌盖下,当场将长桌震裂,随后怒声道:“要打就滚出去打,不然就跟我打!”
众人眼皮一跳。
就连申屠烈与阎东二人也沉默下来。
“今日老夫给你这个面子。”
申屠烈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坐了下来。
阎东想了想,最后也坐了回去,沉声道:“师素,再这么等下去,留着武盟还有什么意义?现在盟主不在,不如你来拿个主意!”
女子闻言,蹙眉沉思,一时也不知该如何拿这个主意。
“诸位既然拿不定这个主意,可否听我一言?”
众人循声望去。
看到那张俊秀的脸庞,几位副盟主都感到有些陌生。
“你是……谁来着?”师素也有些疑惑。
腰挂玉箫的墨清尘拱手敬了一圈,微笑道:“在下陈新年,余州人士,才刚加入武盟不久,见过诸位前辈。”
“余州人?”
阎东抬眼看去,上下打量着墨清尘,“余州什么时候出了你这么一号人物?”
“在下资历尚浅,还未在江湖闯出名声。”
墨清尘放下双手,不卑不亢道。
“你有什么主意?”师素看了他一眼:“在咱们武盟不需要论资排辈,有话直说就是。”
原本还想再‘盘问几句的阎东顿时闭上嘴。
自己和申屠烈那老东西加起来,估计只能跟师素打个平手。
武盟确实不需要论资排辈,但这话也要看谁说。
师素,才是在场唯一有资格论资排辈的那个人。
她说不需要,那就是不需要。
“多谢前辈。”
墨清尘道了声谢,接着说道:“关于寻安王遇刺一事,听闻是与正神道有关,想来与我们武盟没有多大的牵扯,我想诸位也无需太过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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