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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里几乎所有的妇女都提着水果,面包前去安慰在儿子房间里哭成泪人的贾斯汀夫人。而她的小儿子——这个家里唯一的男性站在屋子外面,用来接待或是热心或是八卦消息的村民。他低头盯着地面,脸上还带着一种傻乎乎的、还没有脱去稚气的表情,双手背在身后,用左脚摆弄着地上的小石子。
一双沾着泥土的布鞋停在他面前。
“抱歉,今天我们不接待客人了。”贾斯汀抬起头,看到一个手里捧着鲜花的女孩。
“请问您把这束花送给贾斯汀夫人吗,我叫阿比盖尔·邓布利多,保罗先生之前辅导过我功课。”阿比盖尔平静地说。
“邓布利多?”贾斯汀脑子里有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哦,是那个脾气又差又古怪的老山羊家的女孩?他挑剔地看了看几眼阿比盖尔,最后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抱歉,我们家今天不接客,也不收礼物,劳驾——不然你看。”
贾斯汀打开房屋门对着里面大喊道:“妈妈,有人来送花了!”
很快,从屋子里传来一阵噔噔噔急促的下楼声,门被砰的一声打开,一张苍老的,布满泪痕的脸从门缝中挤出来:“送什么花?把你的臭花、臭东西拿开!我的儿子还没死呢——他一定——他一定还活着——”
那张脸因为痛苦和绝望扭曲了,失去儿子的痛苦在这个平时温柔体贴的妇人胸腔中变成了一团炽热燃烧的火,恨意滋滋作响。很快,贾斯汀夫人把自己的怒火调转了枪头,对着自己的小儿子大喊道:“你,是怎么做的——都说了,把这些人都给我,扔开——”
贾斯汀皱起眉头,转身向院子外面走去,但是他的手被贾斯汀夫人拉住了:“别去,孩子,别出去,妈妈只有你这一个孩子了。”女人的表情此刻又变得柔和,充满着哀求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她跪倒在地上,用双手拉住儿子的手。
贾斯汀夫人精神失常了。
贾斯汀耸了耸肩,对着一边围观的阿比盖尔说:“看吧,就是这么麻烦。”他的声音里全是疲惫,一个星期前失去兄长的悲伤很快就被崩溃的母亲,绝望的现实给冲刷的一干二净。
贾斯汀低声抱住蜷缩在地上哭泣的母亲,手指轻柔地穿过她的发丝,像是安慰一个受到惊吓的孩童说道:“哦,妈妈,没关系的。我还在这里呢,小贾斯汀一直陪着你,我只是想出门看看安德鲁斯先生有没有来。”
最终,他扶着自己的母亲站起来,贾斯汀夫人像来的时候那样走进黑漆漆的屋子里。
贾斯汀的脸上再次布满了那种不耐烦,无所事事地两只手插在裤兜里对阿比盖尔说:“哟,还没走呐,我也看出来你的确是真心实意为我那位傻哥哥哀悼的。但是你看——我妈妈连让你和她正常沟通都做不到。”
“打扰到你们,的确很抱歉。”阿比盖尔斟酌着说道。
“打扰?哦,那你人还真的伟大,这样都不算是被冒犯。好了,没有骂你的意思,我听过哥哥说过你,嗯,聪明但是有些执拗。哼,他就喜欢像你这样的孩子,满心欢喜地听着他讲课,听他谈什么罗马帝国、大航海,巴黎公社,但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也没救他的命。”贾斯汀半是数落半是嘲讽着说道,只是看起来中途就变了方向,“只有像他那样的蠢货会信什么人生来就要在世间创造价值,要我说他还不如学着那些一百年多前的德国人、意大利人搞什么自杀风潮!【1】”
“是《少年维特之烦恼》。”阿比盖尔提醒道。
“我管他什么维特派,什么哈姆雷特派呢!反正只要是他嘴巴里面的就没什么好货。只是觉得自己读了大学,比我多认识几个字,比我多去了些地方就觉得自己了不起了?他脑子里除了‘大英帝国就没有别的东西了吗?是的,现在所有人都夸他勇猛,夸他是个好青年,谁有人注意过我们!”
贾斯汀语气快速,胸膛内仿佛有什么激烈的东西要破开血肉钻出来,阿比盖尔不得不伸手扶住这个快要崩溃的刚刚成年的男人。
“抱歉?”手里提着工具箱的安德鲁斯医生站在院子外,礼貌地问,“请问我的病人是不是要增加了?”
“去你的,你病人就只有一个,现在正在她乖乖儿子的房间里等着你过来呢。”贾斯汀粗鲁地说,他甩开了阿比盖尔,“至于你,给我好好回去吧,还有你的花——留下吧,妈妈以前总喜欢给我们编花环。”
阿比盖尔离开那栋有着漂亮院子的屋子,满怀心事地一个人走在乡野的路上。回家的时候她特地绕路看了一眼教堂,唱诗班在里面唱着安抚亡灵的颂歌,一些人站在墓地里面商量着什么时候给保罗立个墓碑。等墓地里的人离开,阿比盖尔一个人走进墓地。
四下静悄悄的,只有站在树梢上的小鸟和她一起见证着,墓地里已经挖出一个巨大的坑洞了。不少前往欧洲大陆的人连尸体也没带回来,只能就近埋在战场附近,有的则是堆在一起最终被一把火烧了。戈德里克山谷挖这个大坑,或许只是为了埋葬一个叫保罗·贾斯汀活着的所有证明,翻出来的黑泥土静静地堆放在外面,一些昆虫在泥土上爬来爬去。
阿比盖尔最终转过身,找到坎德拉·邓布利多和阿莉安娜·邓布利多的坟墓,在上面放好自己之前做好的花环。
她思索着,好像还是六个月前,保罗还在和她在那间教室里畅快地讨论着罗马帝国的兴起和灭亡。但是这么快,他的墓穴都快挖好,但是逝去的生命却又像是一粒沙子,戈德里克的村民最多只会可惜几天,贾斯汀夫人和她的儿子或许会痛苦得更久,但不会一直持续下去,因为他们还要生活。
更有甚至,或许几年过去,大家会忘记他的死因。
阿比盖尔蹲下身子,她注意到阿莉安娜的墓碑似乎有些脏了。她仔细擦拭着墓碑上的灰尘,自己年纪轻轻14岁就失去生命的姑姑,那么你当时又是怎么想的呢?在死亡前的那一瞬间,你到底经历了什么?
晴朗宁静的上空闪烁着几颗星星,萤火虫伴着风鸣飞舞在树枝和羊齿草之间。阿比盖尔一个人漫步在小路上,出门前她和阿不福思说过自己会晚点回家。
等拐进一条岔路口的时候,阿比盖尔看见远处站着一个男人,她紧紧握住藏在袖子里的魔杖。虽然未成年巫师不允许在假期内随意使用魔法,虽然巫师不允许随意在麻瓜面前使用魔法,但是她属于,嗯,正当防卫。
男人在路灯下面转过头,是阿不思!对方那双漂亮的湛蓝色眼睛正微笑地看着她。
阿比盖尔兴奋地跑了过去,阿不思一把抱住了飞奔过来的女儿:“晚上好,艾比。听阿不福思说你今天会晚点回来,正好我今天有事要办,回家也有些晚。”
“不,您来接我我就很开心了!”阿比盖尔高兴地说,牵住阿不思的手走在七月的晚风中。
餐桌上阿不福思告诉他们,贾斯汀家的小儿子在半小时前带着一堆书拜访:“他说保罗的日记里谈到过,要是自己死了就把这些书送给你。”
阿比盖尔放下手里的勺子:“那他还说了别的什么吗?”
“哦,那小子说小时候那件事不是故意的,还说自己妈妈清醒过来后想起来下午的事情很难过,和你道歉。”阿不福思嚼着嘴里的饭菜说道。
阿比盖尔想起神志不清的贾斯汀夫人,用勺子在汤里画着圈:“也不是贾斯汀夫人的错,如果是我,我根本做不到她的一半坚强。”
阿不思说:“在遇到痛苦时每个人的反应都不同,艾比,这取决于你对生活的态度。”
阿比盖尔期待地说:“那贾斯汀夫人会走出阴影吗?”
“恐怕不能。”阿不思遗憾地摇摇头,“我想她可能会为了继续活下去逐渐康复,毕竟她还有一个儿子,但是艾比——逝者留下的伤口是永远无法弥补的。”
“那我真希望有人别一辈子愧疚下去。”阿不福思毫不客气地说,“艾比,听着,迟早有一天我和你父亲都会老、会死,但是你……”他歪着脑袋想了想,似乎在思考一个恰当的词语。
“你会活下去,艾比,你要不留遗憾,也不要抱着对逝者的遗憾活下去。”阿不思温和地说。
阿比盖尔说:“我尽量。”
晚餐的时候阿不思又问阿比盖尔三年级想选修什么课程:“尽量不要选择太多的课程,当然追求知识的过程是让人兴奋的,但是我希望你不要在追寻知识的途中忘记注意自己的身体。”
阿不福思说:“不要选算数占卜课,那玩意太难了;还有麻瓜研究,我敢说霍格沃兹的教授还没有你那个保罗老师教你的多。”
阿比盖尔冷静地说:“呃,实际上,我觉得保罗教了我不少麻瓜世界的知识(“所以我说你根本不需要霍格沃兹的教授”),不过我想,我可以去看看别的巫师是怎么看待麻瓜的。我的意思是,我想知道霍格沃兹是怎么教导学生融入麻瓜社会、看待麻瓜的。”
“那的确是一个很不错的观察他人,了解他人行为逻辑的方式。”阿不思温和地说,“你是觉得那样能帮助你更好的了解巫师看待麻瓜的角度,是吗?”
阿比盖尔点了点头,她有些犹豫,但随后说道:“实际上,我这几天一直在思考要不要选择占卜课,罗莎琳和我说这门课程需要天分。”
阿不思低下头思考了会,手指交叉着放在餐桌上:“一些巫师具有与生俱来的预言能力,可以通过自己的天目预知未来——
他们被称作先知。”
最后一句,阿比盖尔注意到阿不福思明显情绪有些不对头,类似于“妈的我想起一些晦气东西”。但是阿不思神态自若地继续说了下去:“当然了,学校禁林里的马人就很擅长占卜,他们和人类的占卜方式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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