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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官上任,刚到东平陵晚上送礼的就来了,一个个还都知道岔着时辰来,宅邸内灯火未灭,曹操冷眼看着流水般送进来的礼物,金银首饰,奇珍异宝,甚至还有人投其所好送了美人来。
夏侯渊利索地打开箱子扫了眼,“大兄,这些人可真是大手笔,没一件次货。”
明灭的烛火旁却是曹操晦暗的眼神,“吃足了民脂民膏出手自然贵重。”
白日里曹操和济南豪强富商打成一片,礼收了,宴席吃了,好似还嫌不够有排场,又下命令让济南郡十个县令全部赶到东平陵来见见他这位新上任的大人。
其他人只当他是重名利、显官威,十个县令顶多在心中抱怨两句,但接到命令一个个飞速赶往东平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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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一副要为十个人接风洗尘好大喜功的模样,然后,一顿饭没吃完,当场一口气罢免了八个县令。
十个人都还傻愣在原地,夏侯渊已经让人直接把八个人羁押下去,瞬时间场面沸腾了,有人在喊冤,有人在贿赂,有人则是后台大还在出言威胁,唯有两个幸运儿面面相觑,对着笑眯眯的新相国大人心底发寒。
曹操性格从来都不是委曲求全的,初来乍到便把整肃官场、惩治贪污腐败作为突破口,循序渐进不是他的处事风格,大刀阔斧、嫉恶如仇那就是年轻的曹操的性格特点。
来之前便已经上奏朝廷,获准后迫不及待地动手。
阔斧之大令济南郡震动,本以为只是寻常的一顿宴,谁能想到他基本把济南全部的县令给一锅端了。
第二日上门的人更是要将门槛踏破,曹操一律不见,有条不紊地推进后面的计划。
十个罢免了八个,后续自然要补上去,曹操手里没有这么多人才,但他相信济南郡想要找八个担得起县令的人才还不困难。
招贤选拔的政令发出去,被他整治的贪官恶吏不免为此胆战心惊,有的收敛恶行,有自知之明的直接遁逃外地。
曹操没有赶尽杀绝,他已经犯了众怒,真要全杀了,济南郡剩不下什么人。
百姓们生活没多大变化,只是对新相国所说的招贤讨论两句,至于对未来的期盼,他们不敢轻易希望,毕竟来来往往多任相国,不是无能为力就是同流合污。
总归当官的都是一个样。
曹操没有着急让百姓相信他,后续看到他做实事自然就能了解。
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曹相国正在忧心:阿姊和穗儿怎么还没到?
他人都罢免一轮了,家眷哪怕是慢行也该到了。
曹操越想越不放心,派人快马去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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曹操大吃一惊,声音隐隐都有些劈叉,“你说什么?”
士兵中气十足,声音好似喊出来一般,“夫人一行身后跟着一千多的流民,夏侯大人请相国做好接应。”
曹操只感觉像是在开玩笑,一千多的流民,怎么看都不像是元让的行为,他把人驱赶走都算是他日行一善。
不过,都跟着来了,他总不好将人赶走。
“夫人的队伍明日能到?”
“回大人,明日巳时之前能到。”
曹操挥挥手,很想出现一个贤才能帮他处理这些琐事和政务,但现实是他身边只有一个百无聊赖的夏侯渊。
曹穗已经进入济南郡的地界,越是靠近东平陵她越是心虚,一个劲地往丁氏怀里钻。
丁氏笑呵呵抚摸着她头顶的小揪揪,“害怕什么?”
曹穗不自觉地撅了撅嘴,“阿父会不会觉得我胡闹给他添麻烦?”
本来不到一百人,但后来沿途宣传效果极好,加入的人越来越多。
有一日晚上醒来,就看到在外过夜的百姓一下子增加了一百多人,一个个怯生生地站在那等待宣判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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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走下来,人群就跟滚雪球一般糊里糊涂地越来越壮大,虽说他们识趣没想着管队伍要粮食,但显然他们的数量已经超过本来的队伍。
更何况,曹穗瞧着一群互相搀扶的老弱妇孺,最后丁氏在靠近城镇购置补给时,多购置了一些,还多弄了几辆木板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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能走到济南郡,证明考验已通过,不老实或是心怀歹念的都被夏侯渊处置了。
丁氏好笑地望着她忐忑的小脸,故意吓唬她,“那你还敢这么胆大包天?”
曹穗在她面前向来都有什么说什么,“唉,人小没经验。”
“扑哧”
小小的人儿一副老成的模样,怎么看怎么别扭。
“你啊。”丁氏将这段时日明里暗里补贴的详细记录交到她手里,“有始有终,这些都是他们的花费。”
曹穗不可置信地望着丁氏,试图用她的大眼睛唤醒丁氏浓烈的母爱,谈钱就伤感情了。
丁氏被她看得就要动摇,伸出手轻轻捂住她的大眼睛,不为所动,“阿母相信穗儿定能完美地解决,之前你可是放下豪言壮志说要帮他们,现在不过是半个多月的花费而已,难道穗儿要放弃吗?”
曹穗一点都没被哄到,要钱没钱,要人没人,唯有的一小匣子小金猪是她最后的家底。
更何况,由于在位皇帝荒诞昏庸,买卖官爵直接是明码标价,钱币系统直接一个大混乱,大家更认粮食布帛。
很伤心的是,她手里一样都没有。
她轻轻扒拉下丁氏的手,“我知道了。”
这次轮到丁氏好奇,“你知道什么?”
曹穗一脸自信,“我不该随便立下豪言壮志,但好在我还有厉害的阿母和阿父能善后,这一路上阿父的名声可是被我宣扬出去了,这些百姓都不知不觉出了大力,阿父怎么说都是得利者,负一点小小的责不过分。”
一边说还一边用她小手比划了短短的一截。
丁氏笑道:“那你就不用担心,用这套说辞对付阿父足矣。”
曹穗又蔫下来,丁氏好笑地看着她小小的一张脸上生动的表情,她还未从其他孩童脸上看到过如此有趣的表情,每日里光是看着她不说话都不觉得寡淡无趣。
曹穗在心里打草稿准备如何应对难缠的阿父,但路总是有走到目的地的一天,虽然早就被告知阿父会来接他们,但远远地透过马车窗见到站在最前方的阿父时,她心底也是难掩激动。
曹操一眼就看到了跟在队伍后面的人群,第一时间先去马车,“阿姊,一路辛苦了。”
丁氏摇摇头,把怀里的穗儿交给他,“这一路最辛苦的当是元让,我不过是动动嘴而已。”
曹操顺手把冲着他笑得乖巧的女儿抱到怀里,好久没抱还真有点怀念这个手感,不过,他颠了颠,好像是长了点肉。
“元让的功劳和苦劳我都记着呢。”说罢,促狭地盯着怀中心虚的曹穗,“难道你又不记得阿父呢?”
曹穗立刻否认,“阿父的脸早就被印在我心里,忘了谁都不能忘记阿父和阿母。”
表忠心的时候都不忘丁氏。
曹操被她逗笑,冲着丁氏道:“阿姊,我去后面处理下。”
丁氏明白他的意思,“穗儿在合适吗?”
曹操满不在乎,“有什么不合适的,她是我曹孟德的女儿,也是他们的救命恩人,若是觉得不合适,那也是我认为他们不合适。”
被救的人如果还那么多唧唧歪歪,那他怕是也没好脸色。
至于东平陵的百姓,零零散散的都在观察,这是他特意没清场的缘故。
曹操来到一群百姓跟前,寂静无声,他们也不敢求饶。
曹穗和曹操对视一眼,然后亮着嗓子,说:“这是我之前和你们说过的阿父,济南郡的相国大人。”
曹操看着这一群跪在那的百姓,深深地叹了口气,走近两步,脸上也没有嫌弃,反而带着真切的疼痛。
“操愧为大汉臣子,食君之禄却未曾为君分忧,还让诸位父老乡亲如此艰辛,实乃操的罪过。诸位安心在这待下来,操不敢虚言承诺叫大家不愁吃穿,但绝不会驱赶放弃。”
声音都能听出几分哽咽。
不少人壮着胆子抬起头望着这位相国大人,并不面善的脸庞此刻毫无威吓,只有懊悔和自责,抱着的小女郎在他身边让更是让他周身都柔软不少。
百姓心中一酸,一路走过来他们都麻木了,许多人并不是和杜家村一块的,只是听着他们的吹嘘抱着大不了一死的心态加入进来。
一瞬间以前他们都还忐忑会不会被驱赶走,可此刻听到相国大人的话,眼泪就不争气地落了下来,一群人克制着嚎啕大哭的冲动,只是颤抖着肩小声又憋屈地啜泣。
曹操将曹穗放下来,然后亲自将杜族老搀扶起来,“老丈和各位乡亲不必如此跪我,既然你们千辛万苦来到了这里,曹某自然不会让你们失望。只是如此多人安排下来还需要几日时间,正好大家也休息几日,好好养养身体。”
曹操一个接一个地搀扶起来,眼里都闪烁着泪花,朝着后面还未动的百姓笑道:“虽说操很愿意,但乡亲们难道真想要操亲自把你们一个个搀扶起来吗?实乃是操没这个体力,还望大家莫要笑话。”
曹穗目瞪口呆地望着她阿父的表演,喜怒哀乐切换自由,短短几句话将一群吃了大苦头的百姓牢牢拿捏。
她还瞧见了周围若有若无的打量,佩服地望着曹操,虽说有算计,可偏生又带着真情,并不全然都是做戏,正是因为如此,才能收买人心。
安抚好民心,曹操转身又是一个疼爱女儿的慈父。
曹穗凑到他耳朵边小声道:“阿父好厉害。”
曹操见到女儿眼睛里不做假的崇拜,立刻找到了熟悉的感觉,得意道:“这算什么,穗儿好好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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