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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我两个月前才来过,但仍感到震撼无比。壮丽恢弘的西主门两侧,多层飞扶壁撑起大大小小不计其数的尖塔,由低及高拥向中心高耸入云的双子高塔,仿佛无数虔诚的信徒向上天祈祷并倾述千年的某个永恒瞬间。
这不仅是壮丽的大教堂,其本身就像是一座圣城。
仰望西主门半月楣之上,十二根辐条隔开巨大的圆形玫瑰花窗和内嵌的若干小圆窗,如上次幻觉般缓缓转动,仿佛不可逆转的命运之轮,犹如穿越过千年时空的无数眼睛,此刻正凝视着自己!
抬头盯得久了,竟有一丝畏惧悄然而生,就像再一次手足无措地站在无法抗拒的力量之下。
不行……
费力移开视线,望向前方,命运的大门仿佛已经打开。那是另一个暂时黯淡的世界,但似有一缕光芒从遥远的东方穿过无数阴暗和障碍而来,汇入门外的光明世界,又轻轻地扑在自己的双眸。
前方,亚琛如引路人般站在西主门的中央大门旁边,侧身看过来,似乎在等我们跟上他的步伐。
哦……走吧。
“凯尔。”我唤起身边那位眼神仿佛凝固在玫瑰花窗的人:“我们进大教堂吧。”
嗯?怎么没反应……
真的失了神?看看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好像一尊仰望圣城的教徒雕像!
“凯尔?”我再喊了他一声,同时拉了下他的衣袖。
“啊……”他这才反应过来,如重新上了发条的玩偶,眼睛一眨,嘴巴一动,双肩一抖,刚刚那不知迷失在何方的灵魂总算重新归位。
“不好意思。”他朝我不好意思地笑了下,说:“实在太震撼了……”
“嗯,我上次看到时也是这样。整个人都呆住了,要靠别人叫醒我的,嘿。”我微笑着回应,同时向前走去:“大教堂真是建筑史上的奇迹。”
前方的亚琛,大概是见到我们跟了过来,就转身走进大教堂,始终和我们保持着一段不长不短的距离。
“嗯,很壮丽且令人震撼的奇迹!”凯尔跟在身边,沉默片刻后,继续说:“刚才啊……说是震撼,还不仅是被建筑的华丽吸引……”
“啊?”我稍稍缓慢脚步,问:“怎么回事?那是被什么吸引住了?”
那巨大的圆形玫瑰花窗?仿佛会催眠人心,引发“幻觉”的“命运之轮”……?
凯尔他刚刚抬头在看的就是那个吧?难道他也“感应”到什么了吗?
我还记得当时刚踏入大教堂时,那句仿佛骤然映入脑海的话音!
你,从何处来?到哪里去?
心头骤然一紧……!
与此同时,我已走过光明的交界线,进入光线相对暗淡的大教堂主堂。
若往回望,身后的西主门仿佛一扇明亮的光之门,而我却已走入另一个世界。
不,还好……这次,应该说暂时,还没有听到什么“奇怪”的声音,更多的只是自己的回忆。
那凯尔呢……他“听到”或“看到”了什么,以至于被“吸引住”?
“我……也说不清楚那种感受,很奇特。”凯尔放慢脚步,抬起双手却摇晃着无意义的动作,仿佛他此刻迷惑不已的神情:“好像全身和精神都在颤抖。明明我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但注视着那个如同大小时钟套在一起的大圆窗,还真像是见到时光在流转……然后,就如转过一天、一月、一年乃至数百年后又回到原点,我……在刹那间也有种‘再次回到这里的感觉。”
“嗯,不对,应该说是幻觉吧,仅对于大教堂本身而言,哈。你看,走进教堂之后,就没有异常感觉了。”他的双手停下了动作,少刻之后才慢慢放下,然后转头看过来,像是勉强地提起两边嘴角露出僵硬的笑容:“我又不是圣神教徒。信仰上的共鸣,肯定是与圣主一致的。”
仿佛曾经来过这里,却又转瞬即逝的奇特“感应”吗?
也许并不奇怪呢?
我想起8月1日庭审之后,在法院大楼的小广场上,听着喷水池的潺潺细语,和戴莎一起仰望星空时的对话,以及对万态守恒假说中引入“灵魂变量”的思考与畅想。
现在回想起来,那真有趣。
说起来,戴莎那段天马行空般的想象和阐述,据她所讲,是来自好多年前“熟悉的人”提过的。或许是让她印象深刻,于是就记在了心中,然后在好多年后的那天,可能也加入些许自己的畅想和感悟并说了出来。
那么,现在,也添加一点自己的想象吧。
“其实我也有类似的感觉。因为,理论上……或许有可能的,凯尔。”我回头看着身边的他,以“理论”的名义,却如讲起一个融合了多种想象与记忆的故事:“万态能量守恒的宇宙中,总质量必是恒定的,那么所有物质,应包括全部的灵魂在内,也将遵循这个法则。如果我们聚焦到一个小点,比如我们生活的大地,加以近乎无限的岁月,万物终将经历成长、衰老及死亡的无尽轮回,而上一代的死物腐烂后,溢出的破碎能量或将重新凝聚,并成为哺育下一代活物的源泉。”
“那么,灵魂,或是记忆、精神和意识等等另类‘物质的集合体,当其寄宿的人体‘容器损坏,生命陨落之际,灵魂也终将崩塌并粉碎。但是……它们依然存在,作为全量物质的一部分,甚至在总量上守恒。”我放任自己的想象肆无忌惮地飞翔,继续说:“于是,在悠长岁月的变迁中,当平地隆起山丘,河川退成大漠,草原蓄成新湖……一代又一代的人们死去,肉体陨灭,灵魂破碎却又不断地凝聚、融合,直至在某种不可思议的法则作用下,以全新的灵魂姿态,重注于某个新生的躯体之内,变为不同的你和我。”
“只不过,也许你和我,脑海中都曾有过像是不属于现在自己的某个瞬间。”我慢慢地走着路,同时微笑着看向凯尔:“那或许曾是一段久远之前的记忆,虽然经过了粉碎和重熔,哪怕经过漫长的岁月,抑或在某个法则的力量作用下燃尽了绝大部分,却仍有一点顽强的灰烬,如烙印于新生灵魂深处的古老碎片,也将感应于相对于生命更为长生的存在,比如承载过某个过去瞬间的某个物件,某段文字或某个地方。”
“那一定是曾经刻骨铭心的记忆。”我说到这里,在内心轻轻叹了一声,接着又堆起笑容,说:“只是现在的我们,无法重温并读取那完整的信息,只留有某个惆怅又无可奈何的感觉。”
“伊珂,你……”他看着我,张了张口,似乎要说点什么,只是静了又静,却也只挤出一句:“这是真的吗?”
“说笑的啦。目前万态守恒假说只是能量和质量的守恒,暂时无法检验灵魂这样的‘物质,嘿。”我看着凯尔愣了又愣的呆样,心想着可不要把这位容易相信别人的笨蛋带歪了才好,于是就笑着快速轻吐了下舌头,说:“只是一个故事!来源于戴莎学姐……哦,还有她所认识的人,就是想象的融合啦!”
当时,我以为那段假说也许是能晶工学哪位前辈讲的,没想到戴莎说那个人其实是法学背景!
所以,现在回想的话,或许那就是戴莎尊敬的那位“学长”吧!在1491年6月,硕士即将毕业,且准备在新学期攻读博士学位的那个人,却在那时的月铃镇神秘失踪!
若结合当年的政治形势,以及学长的身份和调研内容,那真是充满疑点的失踪事件。而且,就如昨晚奥文说过的,那可能就是戴莎“改变”的启端……
不过,回想那天晚上……当我问起戴莎,那是“一位怎么样的人”时,她笑着给出的回答,却是“一个讨厌的人”。
呃。
我不明白……
当时戴莎所提的人,应该确实就是那位学长,对吧?否则,她怎会费力去记住他讲过的那段“晦涩的理论”呢?
不明白。
“伊珂,我的理解是……”凯尔却似乎还在琢磨我刚刚声明过的“故事和想象”,像是认真思考过后,看过来说:“就像某些传说中讲过的那样,转世重生?!啊,但是,人死后的灵魂应该是升往天堂的……但是,好像也说过在某个时刻,有类似于复活之类的圣人呀。不过,好像又不太一样。因为,复活应是完整的灵魂,看你说的不是那个意思,对吧?”
“哎呀……真乱!嗯,好吧!就当是一个故事!”他似乎甩开那些信仰和教义,这会倒是释然了一般,笑着说:“嘿!如果现在的我,真带有过去甚至好久之前某位谁的一小点破碎记忆……那就是说,也许在这座大教堂过去千年的历史中,正有某个我的前身也到过这里,对吧!所以,我才会有那种隐隐约约的奇特感觉,真有趣!而且,仔细想想的话,还真是有点感动呢……就像发现了某位祖辈曾路过此地的印记,不可思议!嗯,这样理解不错吧?”
“啊?可是,如果这样讲的话,那我的前世,或祖辈……不就是一位圣神教徒?所以才会来到这里……哦,唯一真神哪。”他接下来的想象却似如脱了缰的野马,仿佛把自己拖入另一个思想上的大坑,于是就重新抬起双手,十指交握做起祈祷,就像是在祈求圣主的原谅。
“呀,不必有这么大的思想负担嘛,只是故事而已。”我赶紧安慰被自己牵入某段想象迷宫却走不出来的凯尔:“按照那位前辈的理论设定,过去的‘我和现在的‘我不是一个人啦,连灵魂都不一样的,只是可能共享了某些记忆和信息碎片而已。”
“哦,那还好……”他转而放开紧握的双手,又拍了怕自己的心窝,似乎有点安心的感觉,接着才笑着回应:“伊珂,那你刚刚说也有类似的感觉……难道说,过去的你,或者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你,和我一样……来过这里?当然,就和你说的,那并非完全一样的我们,只是许多许多年后,有那么一点跨越时空仍得以幸存的记忆碎片,寄宿在现在的我们脑海中?”
“也许是呢?”我看着他,在内心中涌现的莫名思缠绕下,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说不定,真的就在好多好多年前,过去的你和我曾一起来过这里,就如现在的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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