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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斗晃了晃头:“呃,我这是......”
若陀站在一旁,伸出手来将一斗扶起:“一周不吃不喝的只躺在这儿,你能活着都算是个奇迹。”
他伸手,从魈手里接过两块颇为精美的面点和一瓶饮料。这是若陀本来买了存作零食吃的,没想到能在这时派上用场。
“先吃吧,吃完再告诉你这些天发生了什么。”
一斗闻言,这才后知后觉的顿感腹中饥饿无比,于是点了点头后接过食物吃了起来。
魈默不作声的站到了一斗身旁,手里则捏着更多零食。
趁荒泷一斗忙着恢复体力,无想悄悄的向若陀递了个眼神,若陀会意,退去半步后同无想走向了一旁。
无想一手捏着佛珠一手持掌放在胸前,刚走到荒泷一斗听不到他们声音的地方便急忙开口。
“陆施主,我......”
“叫我若陀吧。”
”那个名字,你当作化名就好。“若陀却是打断了他的话:“以后应该再不会相见,至少不该让你记个假的名字。”
无想一愣,接着会心一笑:“好吧。不知若陀施主何时察觉到小僧心思的?”
“就在刚才,那种神情可不多见。”
“施主心思细腻,小僧佩服。”
若陀点了点头,没有就此说些什么。
他平时只是不怎么对这些二十岁都不到的孩子发表建议,并不代表他不关心他们。
数千近万年的岁数摆在这里,注定若陀不会成为这次旅途中的主导者,更不会同这些在他眼中年龄与稚童无异的孩子有太多活跃行为,但绝对是一个合格的倾听者,以及一位从长者的角度给予一些建议的人。
虽说若陀日常表现的挺不正经,但那只是因为他尘封了千年的内心尚在蠢蠢欲动,更别说无数年前尚在归离集的那段时间里,他可比现在欢脱太多。
没一边扛着块石头把他们丢上去当作交通工具在大路上狂奔一边从口中发出某种无法描述的长啸就足够收敛了。
或许他总有一天还会恢复曾经那副模样,但肯定不是现在。
“我不知道你这个月里经历过的所有,自然无法对这一举动进行任何评价。但既然你要离开,为何不与他正式作别?”
若陀轻声开口。哪怕他大致明白对方心中所想,但他现在要做的,就是扮演好一个倾听之人的身份。
无想微的叹了口气,稍微回头看了眼因为吃的太快而噎住的荒泷一斗,缓缓开口。
“小僧何尝不愿呢?但小僧亏欠一斗施主太多太多,哪怕小僧尽一生之力也难以偿还的。”
“保障日常饮食也好,凶匪手中夺刀也罢,若没有一斗施主,小僧怕是早已死在了这片大地上,同无数流落在外的苦主一般埋骨荒野...”
“若是没了一斗施主,小僧又何尝不是一位流浪者呢?”
无想顿了顿,似是在回想什么,接着才重新开口。
“但数月前,住持尚在人世之时曾告诫小僧:人的一生,没有谁可以帮你一世,但每个曾以热枕之心帮助过你的人,你都应心怀感恩的记住他们一世。”
“住持也说,人的一生,当由自己决定,当由自己来走。小僧均觉得甚是。”
“一斗施主昏迷的这些天里,小僧曾走访无数名医大家,但均被告知无医可治。以一斗施主患病的部位,若是轻易动手,轻则永远昏睡,重则当场辞世......若非重遇施主,即使救得一斗施主,怕是也再醒不过来。”
“这些天,小僧忽然就有些怕了。若是小僧一人行走在外,死也就死了,可若是因小僧的意图导致一斗施主含冤而去,那小僧纵入都卢难旦,于那刀山之中受刑五十五万又两千九百六十亿年,也不得安心,心愧难当。”
“所以小僧觉得,这一路苦行当由小僧自己受,一路烦扰当由小僧自己受,不可再劳累一斗施主了。”
“且说起,小僧得此法号之时曾暗暗发誓,这一生必要行尽世间路,受了千般苦,见过天下万生,方可以无念无想的心境...现在回想,多么自大。如此一来,小僧也无脸面再见清觉大师了。”
自顾自的诉说良久,无想缓缓的从怀中摸出一个丝质的灰白绢布,绢布的边角沾着些许暗红色的血迹。
他双手捧着,缓缓展开后层层叠起,接着递交给若陀。
“这一路上,我见一斗施主颇为爱惜他的那个宝石饰品,却苦于没有合适物什进行擦拭。小僧一身清贫,除了这住持送与的绢布外别无他物,只好送此,希望一斗施主不会嫌弃。”
“一斗施主脑中生长的源石结晶...还会留给他多长时间呢。”
“小僧自然想要与一斗施主告别,但小僧怎有颜面再与他欢谈。”
若陀接过绢布,捧在手心指尖微微摩梭,却发觉触感有些微糙,想来是蛮老的物什。
“我会交给他的。”若陀轻轻的将绢布放入了口袋之中。
“不过有两点你说错了。”他微侧目瞥了眼仰头喝水的一斗:“第一,他不是会因为这种事而对你有所怨言的人。尽管我不懂识人之术,但也看得出来,荒泷一斗就是那种认定了的事情绝不放弃的人。他信你,将你看作挚友,哪怕是因你身亡,只要能为你保下性命,他是死也不悔的。”
“这种人,脾气很倔,但也最是真心。在他心里,你并未有愧于他。”若陀说时,语气少有的严肃。
“而第二...放心,荒泷一斗并未感染矿石病。”
“这...”无想闻言一愣,接着脸上便挤出一抹发自内心的欣喜:“这自然是极好...!”
他侧首看向荒泷一斗,双手合十的微微朝他鞠了一躬。
接着,他重新看向若陀,眼中尽是感激与欢欣之情。
面上笑意缓缓平复,无想向若陀点了点头。
若陀自然明白他的意思。于是轻唤一声夕的名字,下一瞬,无想脚下的水面微微荡漾,接着复于平静。
“我会将你送到勾吴地界,以后的事情,可就全靠你自己了。”
夕的声音在空气中响起,只有他们两人可以听到。
无想点点头:“小僧谢施主救命之恩,但...小僧无以为报。”
“不必。”
夕的声音再次响起,只有短短的两个字,接着便没了下文。
无想颔首,接着后退几步,身形随着动作逐渐变得透明起来。
“施主...有缘再见。”
直至无想的身影彻底消失,若陀这才转过身来,走向众人围聚的地方。
见到若陀走了回来,戴因斯雷布侧目看他一眼,没说什么。
刚刚把若陀存粮吃完的一斗稍微没了那种空洞的饥饿感,他看着缓步走来的若陀,嘿的一笑:“嘿嘿,我又白蹭你一顿饭。但是放心,之后我一定会补上的!”
若陀只是点点头,接着将绢布递给他开口道:“这是他留给你的临别礼。”
“啊?”一斗一愣,接过那张绢布:“小和尚他去哪了?”
“勾吴。他说,以后的路他要自己走。”
一斗微微发力,捏紧了绢布,脸上笑容缓缓消失:“他怎么会...那么危险,他不知道自己一个人会死的吗?”
说话间,一斗的语气有些紧张,也有些并不明显的严厉。
”他很清楚,但他不想再因为自己的事情而让你受伤,甚至死去。”若陀道:“你自己也清楚,如果运气差点,你现在已经死了。”
“可是我...”
一斗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他和无想这一路走来,经历过不止一次死亡的危险,他怎可能猜不到对方的心思。
只是他不太能接受而已。
毕竟无想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甚至有些软弱的小和尚,飞来两只羽兽都能在他头上作威作福的那种。他只一人行走在外,会发生什么事情都不需要费脑筋去想。
也就是一斗这段时间教过他简单的几招,让他简单的锻炼了几天,不然怕是连驯化过的最温顺的瘤兽都能追着他踢。
“他连和我告个别都不愿意么。”
一斗低着头,脚下的水面倒映着有些模糊的面孔,看不清其上到底是何种表情。
“他认为愧对于你。”
“怎么可能!他又没做错什么,他...”他语气极快的说着,语气稍有激动,但最后也只是有些咬牙切齿的蹦出四个字来:“......这蠢和尚。”
若陀没有回话,只是等着一斗缓缓平复内心的激动。
在此期间,戴因斯雷布和荧却是走到了一旁,不知交谈什么去了。
罗泽和魈站在一旁,罗泽是有些无所事事,魈则习惯于站在旁边当个小透明。
直到一斗像是平复了内心地将那绢布小心放入口袋之中,若陀才开口说道。
“接下来,你就跟着我们一起。正好你的身体还没完全恢复,当是调养了。”
一斗点点头,没有作声。
“以后叫我若陀就好。”
他再开口,接着将目光投到戴因和荧两人身上。
毕竟对于让一斗入队这件事,罗泽这个早就认识他的自然不会反对,而魈从不关心这些。
戴因斯雷布感受到若陀投来的目光,于是点了点头,并未拒绝。
先不说作为“欠债打工人”身份的他们实际上并没有拒绝的权力,即使有,他们自己也不可能放过一个接触神之眼拥有者的机会。
“没其他问题的话,那便走。”
这话刚一出口,几人脚下的水面便忽地抖动起来,涌起的水花在空中组成夕的模样。
“虽不知你们原本计划去哪里,”夕现出身来:“但恐怕需要改变路线了。”
她从虚空之中拿出一个手掌大小的木匣,随手一推便飘到了若陀手中。
“大哥让你去玉门找他,说是计划有变...四哥也在那里。”
若陀接住匣子,指尖在上面轻轻敲打:“?做的匣子。里面放了什么?”
“我哪知道。三哥他方才找到我,让我把这个交给你,然后借你之手交给四哥...三哥说,他不愿见你。”
夕说着,脚步稍有些后退。
“我也没打过他....好吧,我明白了。”若陀摇了摇头,将木匣收入怀中。
“那,我将你们送到玉门城外?”
“别,送到大漠就好。这一路的风沙虽厉,但也不容随意错过。”
“......你开心就好。”
说罢,夕似是有些等不及的忙一挥手,尚站在原地的五人便忽地化作虚影消失。
而待众人都离开后,夕才忽地轻吐出一口气,像是从紧张的状态中放松下来。接着身子微转,水界崩塌。
至此,于外界也不过一瞬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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