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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鲁斯,在见到第十一号的培养舱后的感想
——————
苹果。
摩根突然想到了这个词。
苹果,一个苹果。
一个隶属于被子植物门、蔷薇科、苹果属的美味佳肴,在神圣泰拉和这片空虚银河中的绝大多数世界上,它们早已绝迹,亦或者是和现在这个宇宙中的大多数事物和常理一样,成为与千万年前的最初定义毫不相关的事务。
毕竟,又有多少存在能够经受住岁月的洗礼,傲然地伫立在时光之长流的尽头呢?
……
苹果。
她忘了它是什么样子的,她忘了它的光泽与色彩,就仿佛她从未见过它一样。
但是摩根记得它的味道,她记得,当她的牙齿咬破了那层薄且脆的外皮,细细的切割与吮吸着那些肉与汁水的时候,那略微有些甜蜜的流淌会如何滋润她的舌头,在她的牙齿间奏响,然后命令着她的喉咙运动着每一块肌肉,一点点的将它吞咽下去。
何等的美味。
何等的甘甜。
更不用说那伴随而来的,无以计数的悲鸣与哭泣。
世间罕有如此可口的美味。
如此罕见,如此稀少,她尽其所能,也不过是浅浅的品尝过寥寥几个,在血亲的倒下与末世的战场之上,她采摘着苹果,将其送入自己的口中。
那仿佛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又或者是……接下来的事情。
摩根睁开了眼睛。
她身处于黑暗之中。
她聆听到了一个召唤:一种虚弱的幻梦,一种冰冷的邀约。
就在那黑暗之中。
金发的野兽,又或者说,那头野兽的一部分,在等着她。
她睁眼。
她笑着。
她前进。
她,垂涎欲滴。
——————
“这是一个宽敞的地方,我们之前怎么没有发现。”
在那座由纯粹的钢铁所打造的墙壁之上,阿巴顿看到了一副详细的地图,它将数十公里内的一切通道与房间标志的清清楚楚。
这是一座巨大的王国,它几乎完全潜伏在地下,在这张详细的地图上,随意地揭露了它的一角:错综复杂的通道,宽敞的圆形大厅与地下广场,密密麻麻的各类储物间与宿舍宛如蜂巢的隔间一般,紧密到让人发指,而在地图最末端的那个位置上,则是一大块被可以模糊化的区域。
阿巴顿点了点头,他知道这种模糊化意味着什么:看起来他们的运气不错,距离这座庞大的地下王国的核心处,并不遥远。
如此想着,他的目光掠过了地图左下角的那个标志:这个标志也是这些空旷的墙壁上唯一的装饰物与光源:它们散发着一种比这里的冰冷空气更为可怕的黯淡。
那是一只鹰,一只过分尖锐与肃穆的雄鹰。
那是第十一军团的标志。
这里是他们的地方,如果他没猜错的话,这里应该是第十一军团在之前的冉丹战争之中的主要指挥中心之一,是那个在战争中神秘失踪的军团所留下的遗迹。
也许他们能够在这里找到一些线索,甚至是幸存者,来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想到这里,阿巴顿看向了那个在黑暗中若隐若现的,主宰着第二军团的身影。
想必那位摩根大人,也是为了如此的目的,不过……
这里可真是阴森。
牧狼神最鲁莽的子嗣有些讪讪地摸了摸他干涩的面颊:阿巴顿不是很喜欢这个地方,这里阴暗、冰冷、而且没有战争、汗水、又或者是鲜血的气息。
但他还是来了:毕竟那位他的基因之父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好好保护住的基因原体,是第一个踏入了这座地下迷宫的人物。
此时,已经是登陆作战开始的第四个小时了,地面上的战争已经基本上结束了,在两位基因原体和两万名影月苍狼的猛攻之下,隶属于异形大军的所有要塞与堡垒连三个泰拉标准时都没有坚持住,战争也从攻坚变成了纯粹的清扫活动。
在失去了它们的帝皇之后,这些昔日可怕无比的对手,似乎丧失了某种核心的力量:它们依旧狂呼酣战,死战不退,但却再也不是值得阿斯塔特去珍重对待的,强悍无比的战士了,它们已经从能够与人类帝国争锋的王座追逐者,变成了一种平平无奇的外星威胁:而像这样的威胁,影月苍狼在过去的七十多年中,夷平了不下一百个。
阿巴顿甚至感到了一种发自内心的不屑:如果这就是冉丹,这就是让暗黑天使血流满地的那个所谓的最强之敌,那么也只能说明,大名鼎鼎的六翼军,也不过如此。
也许那些扬名许久的内环,也不过一群是靠着过往的功绩薄而洋洋自得的家伙罢了,如果他能够调动一批加斯塔林,一定能够击败几倍于他们的所谓内环老兵。
荷鲁斯的子嗣如此想着,他傲然无比:他当然有充足的理由来这样地傲慢,
毕竟,伴随着这场所谓的冉丹战争的结束,庄森的骑士们,就再也不能挑战影月苍狼的威名了。
从战争结束的那一刻开始,牧狼神与他的灰白狼群,就是帝国最光辉的力量,并将持续到大远征与一切的终末。
阿巴顿如此想着,也在如此的骄傲着,但他的目光并没有在如此殊荣中沉溺太久:虽然和他的伙伴们相比,阿巴顿也许并不是一个聪明绝顶的人物,但他依旧是一名绝佳的指挥官:在某些方面。
第一连长的目光从那张详细的地图上移开,他打量着那些冰冷且空旷的通道,估算着它们是否能够撑得起加斯塔林的活动,而在他的脑海之中,他一遍遍的回忆着那种地图的每一个细节:越是回忆,他便越是感慨,这可真是一座潜藏于地下的庞然大物。
单单是这条平平无奇,毫无装饰的通道,便足够六个加斯塔林终结者并肩前进,还有所盈余。
怪不得那些异形要专门修建一座要塞,来封锁入口,而如果不是那位第二军团之主坚定的走向了那个隐藏后的门扉,影月苍狼们也绝无可能发现这里。
不过话又说回来,为什么那些异形要彻底的封死入口?如果不是来自于摩根大人的伟力,他们短时间内别想进来。
阿巴顿眨了眨眼睛,他命令着自己,再一次的观察一遍四周的情况与事物:这座地下王国显然被废弃有一段时间了,它的所有照明设施都已经混坏,只留下了连最毒辣的日光都触及不到的黑暗。
在这种最黯淡的环境之中,哪怕是阿斯塔特战士,也只能靠着他们头盔上的自动感应系统和光学成像系统,慎之又慎地在这片阴影中小心的前行,那些厚重的盔甲在荷鲁斯之子们精妙地控制下,踩在钢铁地面上的声音,并不比一颗轻轻抛落的石子更刺耳,但是在这种极为安静的情况下,却依旧能让人听的清清楚楚。
就这样,这支队伍:一名基因原体,六名摩根之子,十五名加斯塔林战士,还有二十七个身经百战的影月苍狼,再加上第一连长阿巴顿自己,这支五十人的队伍,在这座空旷无人的地下世界中前进,行走在一条过于漫长的走廊上。
阿巴顿眨着眼睛,精准地计算着时间,同时时刻留神自己掌中的通讯器:早在进来之前,他就给自己的基因之父发去了讯息,一旦发生情况,他需要保证荷鲁斯会是第一个知晓的。
但目前看来,一切正常。
直到一行人走到了这条宽阔通道的尽头,走到了一片过于深沉的黑暗之中,如果不用头盔上的那些视觉仪器,哪怕是阿斯塔特战士也无法用肉眼在这里看清太远,但即便如此,阿巴顿依旧能够勉强认出这里的环境:这是一座大厅,一座足以容纳一个凡人兵团的大厅,它恢宏的圆弧穹顶距离他们所站立的【地面】至少有百米,就宛如一座倒映于地底的宫殿。
而在阿巴顿的前面,第二军团之主则看的更为清晰,她只用了一眼就知道了,她面前的是什么。
这是一座会堂,一座庞大到难以想象的会堂,足以容纳数万甚至更多人伫立在这里,聆听着这个地下王国的主人的声音。
它由五层看台,宽阔的中心大广场和五十米高的弧状内嵌式幕墙所组成,圆弧穹顶、铁石地面、无数的座椅与站位标志以一种最紧密的排序而存在着,彼此之间存在着一个完美却不可撼动的距离。
站立在这座宫殿的任何一个地方,所能看到的景色都会是完全相同的:空旷的场地、冰冷的墙壁,在那些最高或者最显眼都地方会挂着帝国天鹰的旗帜,作为唯一的装饰品,而在这座宏大会堂的左右两侧,则是一百根完全一致的多立克式大理石石柱,它们从大会堂的入口为起点,整齐排布,将足有上万平方米的地下疆土环绕起来,一路延伸到了这座宏伟建筑的最尽头也是最高贵的地方:演讲台。
演讲台是这座伟大会堂之中的最高处,它伫立在一个有两百个台阶的底座上,依靠着一副巨大与华丽到近乎夸张的帝皇雕像,站在上面,便能够轻松的俯瞰任何一个角落,而当底下的人抬起头,仰望演讲台上面的人物的时候,一种地位上的落差与区别对比,会让任何人都产生一种明显的崇拜与空虚。
权威、集体、服从、伟大。
看到这座会堂,这样的词语似乎会在任何人的胸中回荡。
摩根端详着那座属于帝皇的雕像,想象着她的兄弟站在那里,向着他的军团发起演讲的一幕。
这里的一切都是如此的冰冷与现实主义:无论是几乎毫无装饰的墙壁与会堂,还是那恨不得用完全的钢铁来塑造的地面,甚至是那帝皇雕像身上的朴素刻痕,无不在说明这一点。
但另一方面:在高达百米,占地有上万米的广阔会堂,却是一种极大的资源和空间浪费,还有他们刚刚走过的,那宽阔的甚至没什么意义的通道,又似乎在诉说着这一切的主人心中那对形式主义和宏大叙事的无比痴迷。
理性与狂热,精密与浪费。
竟毫不冲突。
而且从这一切都被严谨无比的塑造出来来看,这里的主人毫无疑问得到了众多的支持:有许多力量发自内心地支持他的想法,所以才塑造了这个宏大却浪费的地下壮观王国。
蜘蛛女皇甚至有些想笑,曾几何时,她甚至认为这些阿斯塔特战士都是最坚定的存在,但是现在来看,她的血亲用来操控自己军团的方法,其实也并不新颖。
第二军团之主甚至花了大约一秒钟的时间,来思考了一下,自己能从那个未曾谋面的血亲身上,学到什么东西。
事实上,她最近也一直在想要如何面对自己的军团:她不打算做一个很糟糕的母亲。
最起码,她不想让任何人看到糟糕的那一面。
这也就说明了,那些忠诚于帝皇的战士:无论她有多么不喜欢他们,也不能用血腥或者过于明显的方式,让他们退场,她必须作为一个和蔼的基因之母,一个相对于她的其他血亲,更为好说话的那么一个人物,出现在所有人的面前。
至于那些顽冥不灵,注定不会让她用的太顺手的泰拉裔:他们可以隐退,可以位居二线,可以在她那日益增长的控制欲吞噬掉整个军团之前,得到一份拥有着尊重与体面的位置,他们会成为她的温和统治下最美好的作证。
至于不甘心如此的:她的血亲似乎也向她演示了,如何用崇拜与群体、荣耀与艰辛,合理的让他们消耗在战场上。
就让那些顽固派尽情的走入战场与硝烟吧,让他们投身于最疯狂的战火之中,堂堂正正地战死在大远征的帷幕之下,获得那些毫无作用的身后之名,让他们的名字只会在所有的后继者口中,与所谓的功勋墙上,经久不息。
她会在最激烈、最辉煌的战场上投入他们,让那些泰拉人作为每一个关键时机中的定海神针,享受着最为接近的死神之吻,而他们所能得到的,也就是一份对真相毫无察觉的,冰冷的死亡而已。
她有那个耐心,让他们一个个战死沙场。
然后,军团就是她的了。
摩根想着,笑着,前进着。
但紧接着,她就皱起了眉。
她感受到了什么。
没太多想,摩根便催动着自己的意志,踏进了黑暗中的一扇隐形的门扉:有人在邀请她。
有食物在说话。
——————
赫克特只感觉到了一阵恍惚。
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让神智保持清醒,这套动作花了他不过一瞬间的功夫。
然后,他再睁开眼的时候。
他的基因之母就不见了。
……
……
?!!
——————
混乱袭击了这支队伍,并且持续了几秒钟。
就在阿巴顿等人为之愣神的功夫,赫克特已经抬起了头,感受着他与自己基因之母的联系,一路狂奔了出去:他的身边闪烁着五道迅捷的影子。
“……跟上!”
阿巴顿没有犹豫,所有的影月苍狼立刻开启了战斗状态,他们粗重的呼吸与混乱的脚步声在这座死寂的大会堂中炸开,传出了无数无形的气浪,宛如月下的群狼在山谷中长啸。
荷鲁斯的一连长冲在了所有影月苍狼的最前头,那些全副武装的加斯塔林在他身后警惕着,而更轻便的荷鲁斯之子们则是在奔跑中慢慢散开,画出一个弧形。
会堂很宽阔,也许有上万平方米,但是在阿斯塔特全力奔跑的速度之下,它很快就被穿过了。
阿巴顿的视野尽头掠过了那座巍峨的演讲台,他的视角捕捉到了一些问题:在这座由大理石和珍惜木材所打造的精美建筑的脚下,似乎有着一些格外破坏美感和整体协调性的血污:它们看起来已经有一段时间了,呈现出一种四散炸开的形状,就仿佛有什么东西在这里被活活撕碎了一般。
他们跨过演讲台,三步两步地掠过了那些台阶,只看到一路上的鲜血越来越多,甚至能看到一些破碎的盔甲碎片与骨骼:显然,这里发生过一些很不好的事情。
而在他们前面,赫克特依旧在迅速地前进着:在他失去自己基因之母身影的一瞬间,他就感觉到了某种燃烧的物体存在于他的大脑与意志中,指引着他的步伐。
他没有任何犹豫:直到他看到了那演讲台的幕墙之后,有着什么东西。
那是门,整整十道大门,而且它们很不对劲。
阿巴顿的队伍接踵而至,荷鲁斯的爱子只是调整了一下呼吸,就顺序感觉到了什么。
他跺了跺脚,只感觉到自己的铁靴似乎在被什么黏糊糊的东西所粘住了,他废了点力,跋涉到了赫克特的身边。
他正面对着一个大门,在那里有些犹豫。
阿巴顿走了过去,他看了一眼这个大门:大门是钢铁的,比两个阿斯塔特战士叠起来还要高,不过上面有着什么东西。
那个东西:它占据了大半个门扉,有着密密麻麻的纹理,还有看起来就非常粘稠的触感,它似乎……
在动。
影月苍狼愣了一下。
他摸了上去。
下一刻,他知道了这是什么。
“咕咚。”
阿巴顿吞着口水,那是一种冷汗即将流下的征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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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肉。
它在呼吸。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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