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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间沸议,传言二位早年间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儿,想要杀扬州天门镖局的掌柜灭口,对方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将事情抖落出来。又传闻,天门镖局放出狠话来,此二位不过是芝麻小官,更有猛虎在后,若彼此相安无事,则各自平安,若一朝天门镖局有难,则一同下地狱去。
一时间人人自危,如今莫说暗杀傅宏,反倒生怕他死了。
为着此事,正月里的镇国公府,来了不少客人,只是国公爷避嫌,未有一人相见。
只是防得住旁人,却防不住自己的岳丈。
初五这日,礼部尚书洛大人便携夫人登门。
谁都知道,自成婚以来,这位国公爷从未看过岳丈的面子,朝堂之上,仍然豪言不止,几番冲突,都以为两家要绝亲,没想到因着傅宏一事,反倒有了转机。
国公爷开门迎接,在内院设宴。
洛夫人一改从前的张狂,对这个女婿极亲切,嘘寒问暖,直言,若是自家女儿伺候的不尽心,尽管处置。
元穆笑着礼待。席间更是举杯向岳丈致歉:“元穆从前与岳丈有些言语上的摩擦,是在其位谋其职,不可不言。岳丈见谅。”
洛尚书心中不满稍解,瞥他一眼:“你心里有数就好。你也知道你岳丈是里礼部尚书,传出去,与姑爷在朝堂上争得面红耳赤,像什么话。我与夫人今日来,便是想让旁人知道,你我两家从无嫌隙,我这个女儿嫁给你,也是相得益彰的。这于你元家也有好处。”
元穆应下,二人又说了些无关痛痒的话,洛尚书见他态度缓和,便退了左右,只留一家四人吃饭。
“长穆,咱们是亲家,我不可能盼着你不好,你说是吧。”
元穆答:“自然。”
“既如此,我便要与你说道说道,你我两家,不是那根基浅薄的寒族,而是累世为官,往上几辈,都连着亲。如今世人非议不断,都说你为了你妹妹的生意,为了前程,强逼天门镖局,如今手握把柄,要威逼朝臣呐。”洛尚书说到此处,关节急扣桌面,仿佛要以此来提醒他。
“岳丈所言,长穆惶恐。”
洛尚书露出满意之色:“知道惶恐就好,事情就还有转机。”
元穆明知故问:“请岳丈指点。”
“将傅宏多年搜集的把柄,尽快销毁,私钱一案,既然已经有人认罪,你也不要再咬着不放了。”
元穆点头,却作出苦恼的样子:“只是,方才岳丈所说,皆是空穴来风。先不说傅掌柜手上到底有没有这些所谓的把柄,还是有人疑心生暗鬼,就说舍妹,已长久不见,所谓手握把柄,胁迫朝臣,更是无从谈起啊。”
洛尚书笑意陡然凝住,仍耐着性子劝他:“长穆,今日这些话,是因为咱们是一家人,我才同你说。你是有功名在身的,如今加官进爵,眼看着正是起势的时候!何苦趟这趟浑水?你父亲早逝,恐怕来不及教你为官之道,为官,不是横冲直撞,毫不顾忌,更不是抓着不放,苦苦相逼。过犹不及,事事留有余地,多方平衡,保全自身,才能长久。”
元穆听闻,不敢苟同:“岳丈为官多年,想必这是经验之谈,如此倾囊相授,长穆愧不敢当。”
眼见着气氛逐渐紧张,洛夫人适时来打圆场:“长穆,你岳丈为官多年,这些话从不曾对人说过,我们,是真拿你当一家人呐。你或许心存疑虑,岳母与你说句实话,从前我们对你不甚了解,故而态度…态度是差了一下,但如今呢,你圣眷正浓,将来我们两家互相扶持,驰骋官场,岂不是更好?”
说着看了元穆身侧一直不言语的洛昀一眼:“是,我不是昀儿的生身母亲,但她与我的孩子,与你岳丈,到底血脉相连,更何况,她的亲生母亲,也是洛家的人,难道你想让她背弃家族,凄凉收场嘛?”
元穆收回眼神落在洛昀身上,她神色平静,他却知道如今这派和睦景象并不能使她开心:“岳母的心意,元穆明白了。二位既已将话说的如此直白,当着昀娘的面,我也该坦诚相待。”
洛尚书终于瞧了自己的女儿一眼:“这就对了。”
元穆伸手覆捏住洛昀的手,按在自己膝头:“我的话或许岳丈不爱听,但确实是肺腑之言。”
洛夫人柔声道:“无妨,你说就是。”
“岳丈大人几次三番,无非是为了祁王一党出头,您为官多年,不会不懂胜者为王败者为寇的道理。您支持祁王,无非因他是长子,又得大半宗室王爷支持,可如今形势变了,长孙与公主和亲,突厥讨要足够买下郸州的聘礼,婚期再次延后,若和亲不成,便是要开战。到时局势反转,奕王殿下振臂一呼,朝野倒戈,尔等如何自处?”
洛尚书是老油条了,怎可能听不出他话中深意。
见洛尚书没有想象中的抵触,元穆又道:“我心悦昀娘,不愿她为难。这番话,是我给岳丈的承诺,若您愿弃暗投明,元穆以国公府上下立誓,定为您作保!”
洛尚书老眼中闪烁着复杂的神色,分明是自己来劝他回头,反倒被他策反,确实,兵与钱,他们都有了,如今朝野的形势已经变了。
但他并没有答应,饮尽一杯酒,哈哈笑道:“元穆英才,数次交锋,竟占不到一点儿便宜。不说了,吃菜吧。”
待送走洛尚书,洛昀在府前注视着尚书府的马车渐行渐远,元穆问她在想什么?
她面带嘲讽:“何曾想过,父亲也会这样同我们说话。”
元穆拉过她的手:“以后都会是这样。”
与此同时,上京宫墙之内,老皇帝也因奏章内容震怒!
正如元穆所说,关外遭了雪灾,损失颇大,原本谈好的条件又变了卦,这是突厥可汗送来中原的第三封催促信,信中语气一次比一次恶劣。
起初只要求中原出资挽回灾情,皇帝没有理会,第二封便要求追加彩礼,要以同等的价格将郸州买回去,皇帝不予理会。
到这第三封,没有多的言语,只道若不答应,待雪一化,他们便自己来取。气的皇帝将手边能砸的都砸了。又迁怒于定王祁王,责怪拖延和亲,导致如今局面的出现。
二位王爷心中却很清楚,无论和亲与否,外贼之心不会断绝,但眼下也只好想办法斡旋。
待回到祁王府,二位愁眉不展。李瑜已迎了月姬公主回到上京,便来询问父亲,究竟出了什么事情?
祁王越想越气,将侍女刚递到手中的茶杯狠摔在地:“真是欺人太甚!”
定王宽慰他:“如今说这些,不如想想怎么办吧。若是真金白银送出去,真是丢尽了脸,若是不送,他们劫掠城池,又起战火!”
李瑜当即了然:“这是突厥大可汗又来信了?”
祁王气的直摇头:“可不是,给你皇爷爷的信我看了,简直大放厥词!”
“突厥与我们不同,没有信誉可言,是个无底洞!”
见李瑜冷静异常,定王便开口问他:“伯卿,你是不是有办法了?”
李瑜道:“浅见而已,父王和六爷爷姑且一听。”
“甚好!你且说来。”
李瑜扶定王坐下,示意他宽心,转而对祁王道:“父王,突厥所讨要的钱财,我们可是拿不出?”
祁王转念一想:“倒不可能真给他那么多,无非牛羊马屁,几百万两,打发他也是有的,只是可气!”
李瑜道:“倒也不用那么多。数十年来,突厥之所以能在交锋中占到便宜,不是因为自身强于我中原,而是联合了关外数十个部族。此番我从靖州回来的路上也听说了一些消息,他们无法跨越雪山来我朝劫掠,便开始自相残杀。”
祁王听出了苗头:“你的意思是?”
“眼下无论如何是不能打仗的,那便只有给钱。既然要给,这笔钱就得买到足够的东西。比如,从内部分裂他们。”
定王还没明白:“如何分裂?”
“拿出三百万两,作为救济,但却不仅仅给突厥,根据实际受灾的情况,救助他们。借这个机会,扶植效力于我们的人,以待他日。为表诚意,待到雪化,我亲自去。”
定王道:“可是,你还有婚约在身,这不能再拖了。”
“无妨。有女婿亲自前往,更显诚意,不是吗?”
定王对此很赞赏:“还是伯卿想的周全!”
祁王也赞他:“我儿沉着,足智多谋,前途无可限量。当初你说要娶元家的小姑娘,我不同意,如今看来,是为父思虑浅薄了。如今她助力萧淙之重振靖州,连带着她兄长和奕王都颇受重视。不过,你只要办好这件事儿,娶了月姬公主,也是一样的,有了大可汗的支持,区区萧淙之,不足为惧!”
此事已有了定论。定王见李瑜拿的定主意,便支支吾吾地又说出了一个大麻烦:“伯卿,还某一件事,虽有些丢人,但你不是外人,六爷爷希望你帮着参谋参谋。”
“您但说无妨。”
定王瞧一眼祁王,侧过身不看这父子二人,才堪堪开口:“还不是你那不成器的姑姑,你们也都知道嘉柔被我惯坏了,逃婚有一段日子了。”
李瑜闻言立即想到萧淙之曾威胁他的话,暗指嘉柔在他手里,但他派人去扬州打探,却一去不返。想到此处,眼中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杀意。
“六爷爷有她的消息了吗”
“初三那日,我接到了一封书信,说嘉柔逃婚到扬州,让人牙子给卖了,若想她平安,让我们拿码头的经营权去换。且叮嘱我不可声张,因为…因为……”
祁王见他说不清话,催促道:“六叔,你倒是说呀,因为什么?”
反观李瑜并不意外:“因为她身在青楼,若张扬出去,不但皇家名声尽毁,和亲也会作废。”
“什么?”祁王大惊!
定王却睁着老眼问:“你是怎么知道的?”
李瑜握紧了拳头,目光幽暗,连祁王也少见他露出这副模样:“是萧淙之。”
他将在靖州的事情说与二位王爷,“我也曾有所怀疑,派人多次寻找,询问杨千录,他确实匆忙之中见过公主一眼,但我派去的人却一无所获。没找到人,怕您担心,我也就没跟六爷爷您说明。萧淙之一直隐忍不发,我猜不透他的心思,想不到是在这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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